在这满屏18岁的2017年的最后一日,我终于有了点言说的兴致,想对这过去的一年做一下回想和总结。但很快发现,严肃意义上的叙事是困难的,因为在这一年,有太多只能自己慢慢体味而不想言传的东西,正是这些东西,才让自己的这一年饱满、内蕴和从容。一旦言说,就好像一幅因留白而兴味十足的画作,留白的内容被硬性填充上一样,很煞风景。于是,我现在只能从那深邃的丰富里摘取若干个苍白的词语,来为即将过去的2017留下一些痕迹。
天命。我对儒家“天命”的理解,缘于干国祥老师的一篇文章。那篇文章里,他从天这个字的字源开始剖析,阐述了天命的内涵。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揣摩它的意蕴。最后,我朦朦胧胧地觉得,儒家的天命,就是在理顺自己的前提下,投入地快乐地尽到自己道德(天地)境界意义上的社会责任。对这个命题的理解,贯穿了我这一整年。也对我的生活和工作产生了“润物细无声”般的影响。
遭遇。这是让我经常回味的另一个词,它在博尔诺夫的《教育人类学》里被详细解读,我理解不深。我只是有时在锻炼的时候短暂思考,妻与子遭遇了我,我能给他们带来什么?有六百多个孩子遭遇到了我,我又能在他们的人生轨迹上留下哪些好的影响?亦或坏的影响?四十多个老师也遭遇到了我,这又能产生什么?美好还是糟心?进步还是倦怠?
意义。冯友兰说人都会对自己所干的事有个自我觉解,也就是给这个事赋予了意义。许三多说的更直白——有意义就是好好活,好好活就是有意义。在这一年,我看到一些人因找不到意义而痛苦,也看到一些人因慢慢发觉了意义而振奋。所幸,我自己的意义感正在前所未有的苏醒。
田园。开春的时候,学校后院的狼藉荒草终于被平整出一个园子。我为此专门温习了一部分田园诗,并和师生们一起当起了农夫,开辟了田园课程。农夫当的很是到位,一连几个月脸都是黑黝黝很健康的肤色。这一年,田园课程开发的只是雏形,并不完备。但只要上路,就有到达远方的可能性。是的,先做起来。这不,下一期的田园课程已经规划好了,相信,会比今年实施的更好。
课程。课程在这一年被无数次提起,说的都有些厌了。阅读,器乐,全人之美。探索总是肤浅的,但方向是明晰的。所幸,在学校自我探索了一年之后,我们有望在2018年与“全人之美”课程的开创团队合作,得到以前所不敢想象的资源和指导。我确信,这个消息让我的春天在这个冬天里提前到来了。
自律。除了每天的日记和快走之外,今年最大的自律是早睡。早睡早起,好处多多。它让我这习惯于熬夜近二十年的人重新发现了露珠的清澈和世界的清明。关键是,更深一步地明白了,自由不是随心所欲,而是自我主宰——自律方得自由!这个体悟让我深深遗憾,遗憾我体悟的太晚了。
中年。2017的某个时候,满屏都在讨论“油腻的中年”。我悚然而惊。我都快到中年了?这个词还太过陌生。从内心来说,自我感觉还年轻得很,就算是种成熟的年轻吧,但也离中年有段距离啊。年轻时喜欢装成熟,一开口就是伊蕾的诗“我仿佛一出生就老了。”而今,奔四的人了,却又真真的感觉自己年轻。“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管他呢,随心走吧。再说,就算是中年,也要努力做到不油腻啊。
阅读。不油腻的一个显性标志是阅读。今年的事务性工作多,阅读就有些受影响。为了给老师们上课,重读了《苏霍姆林斯基教育学》《教师如何做研究》和郝晓东兄的《给青年教师的四十封信》等。自己在杂七杂八的阅读中,重点阅读了泰勒的《课程与教学的基本原理》和杜维明的《论<中庸>的宗教性》。语文教学方面,和老师们一起把《听王荣生教授评课》又读了一遍,顺带读了《语文科课程论基础》。也读了一些管理书籍,德鲁克的,学校管理的,等等。越来越觉得,阅读,是一种生活方式。
儿子。正月里,来了个儿子。本来他是被当成一个女儿计划的,结果,他毫无商量地就来了。琥珀,圆溜溜的眼睛,经常很无辜地看着你。而事实是,家里的很多节奏都被他打乱了。我还好,只是早睡和改变一下阅读时间,辛苦的是父母和妻子。对于他们来讲,2017,注定是痛并快乐着的一年。欣慰是,他越来越好玩;希望是,情况会越来越好。
朋友。有了些新朋友,也访了些旧友。年龄越大,就越怀念旧事,越珍惜以前的情谊。于是,特别是后半年,我常常会想起北大才子蔡恒平的那首《如此啊,好兄弟》:
在肮脏的街角
我们相依而眠
呼吸那么安详
如此啊,好兄弟
纵马跃过市场
怀抱心爱礼物
爱人那么美好
如此啊,好兄弟
在古老的村庄
我们漫步而行
歌声那么瘦弱
如此啊,好兄弟
并肩走出酒馆
双手扶住门框
阳光那么悠长
如此啊,好兄弟
这首歌谣体短诗里,有我的旧友和青春,也有我们的18岁。
痛苦。痛苦是快乐的影子,它往往在某一时刻如绵里针猛然浮现。当痛苦到来的时候,我习惯于分析。分析到最后,还是归结到王小波的那句话:这世上所有的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我无能的愤恨。于是,痛苦就慢慢消散,进而转变为一种改变自己的力量。迄今为止,我对这种改变还算满意。
我知道,这些词语的叠加远远不能刻画我的2017。或许,它们背后未曾道出的,才是我在这一年一路走来并体验到的真实。年轻时读苏轼,不重豁亮,偏爱幽孤。就喜欢“飘渺孤鸿影”“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等句。而今,年届不惑,越来越喜欢那首《定风波》:……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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