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气长存

苏轼生于岷峨天府之国,青山绿水、人杰地灵,天赋一腔豪迈之气、进取之心。再经儒学熏陶,成就一个抱负非凡、才气纵横的士大夫。其胸襟浩荡、正气凛然的人格精神,如夜空之明星绽放光芒。

人类社会从不自由到自由,必须依靠这些正直而勇敢的星辰,逐渐点亮万古之长夜,推动文明的进程。自由与专制、理想与现实、优雅与世俗,注定矛盾重重,苏轼一生,几与祸患相终始,其故即在于此。

苏轼生于北宋文化巅峰时代,故能以生长于西南偏僻之地的一个草野青年,一入京朝,立即崭露头角。但北宋文化虽高,政治却低。苏轼从政以来,与当权人物无一不发生冲突。王荆公、司马温公皆君子也,并未予以排斥。然刘挚、章惇等小人,则给予致命围剿。苏轼的伟大,在于他有与权力社会对立的勇气与决心,一则得之于知识力量的支持,二则出于“虽千万人,吾往矣!”那份天赋的豪气。这两种气质合起来,造成他“薄富贵、藐生死”的大丈夫气慨。

苏轼之气,乃胸中自有一股蓬勃之气,能够役使笔力,尽抒心意。有曰:“某平生无快意事,惟作文章,意之所到,则笔力曲折,无不尽意,自谓世间乐事,无逾此者。”又曰:“作文大略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文理自然,姿态映生。”云之行,水之流,皆是气势之动,动止皆由于气。

苏轼逝后将七十年,宋孝宗好其文而追慕其人,赠太师,勅曰:“苏轼养其气以刚大。”御制《苏文忠公集》序并赞,解释“气”和“节”的关联,则曰:“成一代之文章必能立天下之大节。立天下之大节,非其气之足以高天下者,未之能焉。盖存之于身谓之气,见之于事谓之节。节也,气也,合而言之道也。”凡此之论,皆言气之为用。而苏轼自论气之本体,认是形象之外,非力而致,超乎生死的一种永恒的力量。他说:“是气也,不依形而立,不恃力而行,不待生而存,不随死而亡。故在天为星辰,在地为河岳,幽则为鬼神,而明复为人。此理之常,无足怪者。”

苏轼因为自信,“生有自来,逝有所为”。所以面临天人生死之际,能说:“生无恶,死不坠!”又深信躯体虽亡,但“不待生而存。”的这腔浩然之气永远不死。所以他对维琳长老说:“死生亦细故尔。”气不恃力而行,当维琳劝他临终莫忘西方,钱世雄劝他“至此更须着力”。他便回答:“着力即差。”苏轼生平虽好佛学,但仅用以疏解一时之心理痛苦而已,临命却不苟求“外力”。当钱世雄问他:“端明平生学佛,此日如何?”苏轼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此语亦不受。”维琳和钱世雄都不足以知苏轼。其实,他于病危答维琳谒中,已笑鸠摩罗什妄想以西域神咒的法力来挽救生命之举为“浪出”,焉肯自于弥留之际,妄起“往西方”之念,而抛却儒家的本分“刚大之气,至死不衰!”

苏轼一生荣辱得失的苦难中自寻种种纾解之法,庄子之《齐物论》、佛教的禅宗皆有益。不论如何困苦,他都热爱生命,对于服药求仙、歌咏爱情、友谊、佳肴、美酒、欣赏书画艺术之余,更以最大的热忱,尚友陶潜。要以回归自然,做他最后的归宿。苏轼是一个力求精神自由,富有性情的人。他的文章中,充满种种超脱的譬喻、机智的嘲讽。千年以来人们从那些讽喻之中仍可领略他的热情,欣赏他的正直。

古来诗人,被称为仙者,仅李白与苏轼二人。诗仙李白“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坡仙苏轼“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李白是“仙而人者”,以其恣纵不羁之才,生此庸懦鄙俗之世,不为世容。苏轼则是“人而仙者”,他和常人一样有做人的烦恼和痛苦,但他有几分飘忽的仙气,从而超越凡俗,终获解脱。

李白天马行空,如在天之龙,不食人间烟火。

苏轼脚踏芒鞋,似身边师友,可与同悲共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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