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原创
阿年是我认识很久的一个朋友,他现在漂泊在全国各地,做着他以为还不错的生意,他是一个小商人,有一点小智慧。他不是那种能够谈天说地的人,但人们多数是愿意相信他的。
我第一见他的时候大概15岁,那个时候我们上学,他总迟到,我们两个人总是面对面的站在走廊里。我把书包撂在地上,他总背着,还一脸严肃的样子。我说:“兄弟,你累不累?”他多数是不理我的。
那天不知道吹了什么风,他和我一样竟然连校服也没有穿,隔壁的班主任推他从班里出来嚷嚷着:“杨之天,你就和他学吧”。这件事我是见多了,没有所谓生气,倒是他像是有多委屈的似的看着我,那眼神都快要能挤出水来了。
我过去偷偷地递了支烟给他,那可是蓝白沙呀,没想着他会接着,而且自己从口袋里拿出了打火机。从那一刻起,我们就成了朋友。
后来总能在学校门口遇见他,除了校服,他总是穿一件黑色的T恤,右边的胸口上有一个特别显眼的白字,但仔细一看,还有一个黑字印在底下。除此之外,好像没怎么见过他换过鞋,一年四季都穿着双鸿星尔克。
最奢侈的事大概是他每周一都会带一瓶灌装的可乐,后来每周一带两瓶。我有时候也请他抽烟,那个时候大概抽完了所有品牌的烟,但最好抽的还是芙蓉王。
高中那几年,没怎么好好学习,但是阿年那小子却还行,不怎么好,但也不差。不过,对于这件事我是不感兴趣的,直到高3的时候,他突然开始不迟到了。我就问他:“阿年,你怎么了,是要考大学吗?”,阿年说:我要考交大。我说:“你厉害啊”。
对于我们所上的高中而言,能考上交大的人怎么也是年级前20,阿年再怎么说也是痴人说梦,可那个时候的我开始隐隐不安。
第一次月考后去看了学校贴着前20名的红榜,上面没有阿年,阿年也没有来看。除了不迟到,阿年还和以前一样,带可乐给我,放学去打球,在学校外面抽烟,看到漂亮的女生总是会递个眼神给我,挑动着他浓密的小眉毛。
我和阿年的友谊从15岁那年开始,而后的20几年里一直平静,那种关系很奇特。后来他还是没有考上交大,不过不是因为他没有那个实力,而是因为最后一门英语他缺考了。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缺考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那个时候他去了南方的学校,我们再次联系起来的时候是因为我女朋友也在那个城市。我每个两个月的23号会去看我的女朋友,然后我们3个人一起聊天,直到两年后我换了女朋友,可我还是保持着23号过去找阿年的习惯,他依然陪我聊天,还给我介绍了他们学校的女生。我摇摇头说:“算了吧。”
喝酒的时候他会抽烟,有一天,他拿着一包蓝白沙给我,他说那是他第一次抽烟,而且不像其他人刚开始抽烟的时候会呛着,会咳嗽,会觉得嗓子很干,抽烟好像对于他而言是一件十分熟悉的事。我说:“你可别吹牛了,我看你眼睛都熏红了”。
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总迟到吗?”我看着他,他看着天,简直是45度的仰角,他说:“人也有很多无力,这种感觉像是明明知道要被分手,却没有勇气先说分手。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红着眼眶的人,才有那么多被自己困在牢笼里的人,我是,你不是。”
他跟我讲完这样一段话就睡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我和老板说:“能不能留宿一晚,您下班就好,我给您留宿费。”老板大概也是看着我们眼熟,又有着K大的学生证,便让我们留了下来。
我把椅子拼了起来就这样躺了一晚上,至于他我根本就没有心情扶他起来。我知道阿雅喜欢上了他,我也知道杨之天拒绝了他,可我不知道我该不该生气,我也不知道我要不要讲出来。
以前上学的时候,人生好像没有什么害怕的事,或许那个时候能够面对到的事情都不知道担心。可是现在的我,胆子不知道是变到了多小,大概是因为毕业那年的一场车祸吧。人一旦面对死亡之后就会后怕,以前想不到死,怎么看也是七老八十的事情。原来这么怕死,简直不敢相信。
4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两座城市中一来一往,在各种人情中纠缠着,和之天在一起的的时间很少,但却变成了另一种依赖,或者已经成为了陪伴的习惯。在失去一个人之后,我没有勇气失去另外一个人。
寒假的时候,他会来找我,住在我租的房子里。你们大概不能相信两个大男人的屋子,乱糟糟的。他有很多的白衬衫,我有很多条牛仔裤,于是我们就这样随便的拉着衣服,拉着裤子。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怎么正经,我们打一样的游戏,说的最多的话大概也是关于游戏的了。
我不知道他从那一天开始变了,突然之间开始和我讲很多话。他说杨之天是他后来改的名字,以前他叫余年,所以总是让别人喊他阿年。他说以前的自己曾是战无不胜的,哪里打架都有他,不过他可不参与这样低级的打打杀杀。
他给我看了他手臂上缝针留下的口子,这都是印证,不,血的教训。他说:“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从坏学生变成好学生,可我依然感受不到快乐,或者我总是缺爱,所以我缺考,只是固执的需要被看到。你知道,阿雅喜欢我,你却没有问我。”
“那个时候我觉得你真的很懦弱,可我比你还懦弱,你至少没有伤害过别人,而我伤害了她。因为你的关系,我们时不时的见面,但我从没有私下约过她。可是有一天,她突然跟我说要和你分手是因为喜欢我。”
”我转身就离开了,或许太尴尬,或许自我的一种逃离,也许更多的是爱无力。我承认我喜欢她,但是在她开口后,我却反而动不了情了。爱无力的可怕在于,你没有办法真正的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因为你害怕他了解你之后一点一点的失去对你的爱,那么,就让爱停下来”。
这些都是他酒后讲给我的,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他。我们这些看似没有生活的人,总是踩着心里的钢丝踱步。总怕自己会掉下来。
阿雅以前说:“你们呀,总以为很多事情心照不宣,你们吃过多少顿饭,认识了多少年,这不是资本。资本在哪呢,在这。”她戳着我的胸口,看着阿年。
现在仔细想来,也许她说得也对,我总以为一腔诗意喂了狗,没有人知晓,其实是一腔诗意无处可放,随便扔了出去。可阿年后来说:“我们这帮人哪有什么诗意,不过是一腔硬撑起来的洒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