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姚家村靠山那一面有一口浅井,当地人唤为井潭,两米见方,井水冬暖夏凉,清澈见底。前两年,村里又出资在四周筑了一圈厚实的水泥板作为洗衣洗菜的台面,所以尽管现在家家都通了自来水,人们还是习惯在井边洗洗涮涮。这么一来,井潭就成了各家交流信息和传播闲话的主要场所。
这一日过了晚饭,紫琴左手提着水桶,右手将一大盆子的衣物跨在腰间,四平八稳地朝着井潭去了。过了弯口,远远瞧见井边有两个女人靠在一起交头接耳,她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正在聊天的彩芬和秀月看到紫琴过来,赶忙住了嘴,一个靠回台面继续搓洗,一个拿着水桶的提绳不动声色地往井里打水。
怎么,她俩扯的事还和她有关?紫琴若有所思地将大盆子放在台面上,牵起提绳也把水桶扔下了井。井面上映照出自己的轮廓,黑湫湫的一团,面容看不真切。她牵着空桶懊恼地来回划了两下,第三下的时候猛一用力,水桶便扎入水面,随意翻动两次,满了!她憋足了劲,两手交替着抓着绳子往上提。
这时,欲言又止了好几回的彩芬,终是没憋住,压低声音来了一句:“你知道吗,春燕怀孕了。”
听了这话,紫琴心里一惊,手上松了劲,“扑通”一声,提到半空的水桶掉进井里,将两人的倒影完完全全地打散了。
02
“村口老德子家的春燕?她不是个······”。紫琴显然没有料到是这件事。
“傻怎么了,人家脸盘子长得多好,鹅蛋脸,笑起来两条眉毛弯弯,脆生生的,何况身条也不差,又不是一直没脑子,清醒的时候也是有的。”彩芬是三个人里最年轻的,年纪和春燕差不多,三十岁,最大的孩子已经上小学了。
秀月的年纪要大些,也沉得住气:“现在也不确定,反正她的肚子已经起来了”,说着还就着自己的肚皮比划了一下,凑近些瞪大了眼睛说道,“喏,这么大。”
“这还不确定呢,都有人看见她在田边吐了,肯定是怀孕了。你们说,她虽脑子不好,怎么也是没结婚的,是谁这么缺德连傻子也不放过。”这么说着,彩芬的眼睛又往正对井潭的那户人家望了望,“村里就两个光棍,四十好几没尝过女人的味道,平时我见了心里都有点发怵,回回避着走,你们说,会不会……?”
还没说完,就被秀月嗔怪地拍了下手背:“没影的事,别瞎说,小心被人听了去。这可不是小事,如果是趁春燕不清楚的时候那个,是犯法吧?!”
“对对,不能乱说。”嘴上说得轻松,紫琴的心里却有点慌,总觉得要发生点什么。
彩芬见她心不在焉,在一旁添油加醋,唯恐天下不乱:“也难说,村里那么多男人,哪个也不是吃素的,保不准谁腻了家里的,又有个长得不赖的天天在眼前晃着,说不定就偷了。唉,这时候想想,反倒是我家那个天天在海上漂着,不用担心这些熬糟事。”一边说一边递给紫琴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再瞧秀月,脸上的表情同样精彩。
紫琴心里又是一个咯噔。不再接话,背过身,胡乱地投洗了两遍衣服,急匆匆地回了家。
井边的两个女人对视一眼,微微一笑。
03
姚家村是个渔村,大部分男人常年出远洋,在海上讨生活,只有少数的几个匠人,比如做泥水匠的紫琴老公亚平,平日里在邻近的几个村里帮忙造房修屋,没活的时候就去田里种种蔬菜。
所以彩芬当着她的面说起“村里那么多男人”的时候,实际上是在指谁,大家都心知肚明。当然,这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早两年,亚平在邻村的飞英家修房子,飞英的老公也是捕鱼的,一年到头只有禁渔期的三四个月在家。一来二去,两人就对上了眼,等到紫琴发现的时候,邻村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