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不管是寒假还是暑假,每当学校的通知书拿到,算是真正的放假了,舅舅们总会派表哥们来接我们兄妹三个去外婆家,后来哥哥大了些,能帮母亲做点事了,哥哥在外婆家玩的时间就少了。
那时候我们总是玩得没心没肺,现在自己孩子也带大了,才明白我们三个孩子学校放假对母亲来说是个巨大的负担,她不仅要忙当时还没有包产到户的生产队的农活,要挣工分,还有家务活,孩子一放假犹如放野的狗狗到处乱串,没人管谁知道会出什么事情。父亲在县城厂里上班,那时候每周只有星期天休息才会骑自行车回家。舅舅们爱他们的妹妹的办法就是把不懂事的我们接过去由他们看管,表哥表姐们们大的比我大一轮,他们可以管得住我们。
记忆中有次寒假,下雪,两个表哥翻山过来接我和弟弟,那时我们都才几岁吧,但是我已经能记事了。大表哥担了对箩筐,来我家时挑的满满两箩筐土豆(当时我们在乡下叫的洋芋),回去就挑上我和弟弟,一边坐一个,我已经记不得那次有没有哥哥了,反正有的话也是他走路了。在平原这一截路我们都是走路的,后来就是山路了,我就和弟弟坐箩筐里了,大表哥累了就换二表哥挑。有时候还下来玩玩雪,表哥们把雪撸在一起做成雪娃娃还串在一根棍子上,我和弟弟一人一根,时不时还用舌头舔舔,那时候没有污染,感觉好甜。现在想起来表哥他们当时也都才十多岁,就算大表哥也应该不到二十,我们如今现在的这个年龄的男孩绝对不会走那么远的路挑两个小屁孩,可是那时候每年都在干。
这样一年又一年,外婆家周围邻居的小孩我们就都认识了。弟弟基本都是跟一帮男孩子山上河边疯玩,那条河虽然宽,但是水不深,所以都是比较安全的。我呢,一般就是跟表姐表妹和周围邻居家的女孩一起上山打猪菜,她们都有任务我没有任务,反正就是往表姐表妹背篼里装点猪菜就可以了。表姐比我大一岁多,表妹只比我小两个月,其他女孩基本都是和表姐一个年龄或比她还大点的年龄,差不多十多个女孩子。不知道是哪个女孩子学会了扑克牌,我们每次上山也偷偷开始打牌了。需要女孩子打猪菜的季节都是夏天,冬天父母还是不忍让女孩子去的。对于我来说暑假能上山是最快活的时候,我家是处于平原地区,干什么坏事容易被发现。每天上午八九点钟才背着背篼出门,到了半山腰找个空旷的地方,先坐下来打个把小时的牌,然后动作迅速的就把背篼装满了。说起背篼,为了回去不挨大人的骂,先都把背篼下边放几根棍子,所以猪菜放在上边几下就装满了,实际上却没多少。那时候以为这样大人就不知道,就躲过了挨打,等到长大了,跟父母聊天说到小时候这些事情,大人说哪有不知道的,只不过都是娃娃,只要懂得去干活就好了,大人哪会真打呀。
后来,越长大队伍就越小了,大的有些父母不让上学了,有的找了对象了,有的真正要为家里干活了,我也到外地上学了,那里的打猪菜的队伍已经是其他的比我们小的女孩子了。
后来再到外婆家去的时候已经没有外婆了,舅舅们对我还是那么好,表哥们都结婚了,表姐表妹都出嫁了,院子里热闹的已经是侄儿侄女们了,不好意思跟他们打闹了。
直到2008年5月12日,地震把舅舅家的房子摧毁了,他们在帐篷里住了两三年,因为那里要修一个四川最大的水库,政府统一迁移到另一处比较大的安置区,现在他们都住的是楼房,他们还是都挺满意的,遗憾的就是没能在老家修上房子,给外公外婆上坟都很麻烦。
春节去看了看唯一还在的舅妈,中午到大表哥家去吃了春酒,见到了少年时期一起在山上打猪菜玩扑克牌的表姐,而表姐匆匆忙忙吃了饭就跑去打麻将了,因为去迟了,可能就没位置了,如今麻将是他们生活的主题。
表哥表嫂一直说要陪我去老家看看,但是又说现在还没水,水库要淹水的时候漂亮,现在已经走不到老房子的位置了,那里属于淹没区。我就说看不到就不去了,还是以后去看水库好了。
看着表哥的外孙女都已经上学了,表哥脸上的纹路已经那么深了,连年轻时候活波调皮得跟我们十多岁小姑娘一起玩的表嫂也都已经老成的当着外婆了。我在想,我也老了,时间都去哪儿了呢?我的那些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没留下一张照片,只是在我的记忆深处画上了浓浓的水墨画,而我却无处诉说,只能叹息: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