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成一片海。抖音推送的短视频里,韩国歌手用中文唱着《父亲》,歌声里裹着咸涩的潮气。镜头掠过中国女生在首尔地铁站泛红的眼眶,记忆的胶片便开始倒带——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被父亲举过积水潭,穿学士服的姑娘在毕业典礼上寻找观众席里的灰白头发,婚礼红毯上颤抖着交托的手掌纹路交错如年轮。
我的眼泪突然决堤,这些年总把父亲的来电设置成勿扰模式,嫌弃他带着乡音的普通话说不清智能手机操作,埋怨他问完WiFi密码又问微信转账。却选择性遗忘二十年前,那个在煤油灯下教我写名字的男人,是怎样把"撇捺"拆解成田埂般舒展的比喻。
他的白发是什么时候漫过耳际的?像故乡后山经年的霜,无声地覆盖了所有沉默的岁月。视频里的歌词在耳畔循环:"一生要强的爸爸,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忽然想起去年春节,他举着贴满胶布的旧手机,像捧着易碎的瓷器般小心问我视频通话键的位置,指腹的老茧在屏幕上留下雾蒙蒙的划痕。
我们总在计算投资回报率的人生账簿上,给亲情打了太低的权重。那些被嫌弃的笨拙里,藏着多少欲言又止的思念;每次不耐烦的应答后,电话那端是否传来悠长的忙音?当城市霓虹模糊了归途,或许该在手机备忘录里新建提醒:下周回家记得带他去配老花镜,教他用语音输入法时说"我爱你",就像小时候他教我念"爸爸"的发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