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环线游记（九）

文/所以

      经历不单单是经过，还是阅历。

      出了大柴旦，一路向西。苟师傅指着右侧的昆仑山脉说，昨晚昆仑山下雪了。

    昆仑山山头上的积雪，真的比头一天的积雪多了好多。隐约中，似乎可以看到狂风扬起积雪，雪迎风而舞。积雪覆盖的山头，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仿佛如白头老翁，沧桑中不失威严。

    在东北老家，老公还摇着蒲扇，反复地磨叨着，天热的没地方呆，没地方躲。每天洗两遍澡，还是闷热难耐。

    在祖国的大西北，距离长春3263公里的大柴旦，正经历着同一季节里，不同的气候带来不同的体感。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如果我们不走出家门，走在路上，怎么会知道三千里外的世界，这样广阔的天地间，经历着如此不同的四时之境。在路上，见识不同的风土人情，经历不同的人情世故，这就是旅行 。

    头一天晚上，在大柴旦的宾馆。临睡前，房间里越来越冷，有了一丝深秋的凉意。在大西北，酒店几乎没有空调。没有空调，不盖棉被，根本就不行。半夜时分，睡得正熟，一阵阵狂风怒号，惊醒睡梦中的我。起身到窗前，掀开窗帘的一角，伸手推了推窗户。窗外大风呼呼地吼叫着，不知哪里传来的霹雳啪啦的乱响声，树枝摇动的吓人，狂风挤进窗缝滋滋地乱叫，听着不熟悉的风吼的声音，心里升起一些小恐惧。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风，担心第二天怎样上路。迷糊中，再次醒来，已经是早上七点，太阳半挂在天空了，没散去的乌云，飘在空中。我喜欢蓝天飘白云，蓝天显得更蓝，白云显得更洁白。多变的白云，装点了无比寂寞的蓝天，蓝天的层次更加丰富，眼睛也跟着多情了。

    我们沿着昆仑山脉，一路前行，奔赴下一个景点，“阿克塞石油小镇”。

      女儿早已在小红书上，对“阿克塞石油小镇”了解大半，一副去不去都行的样子。嘴里轻飘飘地飘出一句话，没啥意思，就是一座没落的采油厂遗址，破败的小城，现如今已经是影视基地了。听到闺女说到的曾经，我和梁先生几乎一口同声地说：“去看看。”

      人真的很怪，当你怀旧了，就会发现走上了衰老的路。过去的日子多过剩下的日子。喜欢寻找过往。虽然未来可期，然而，过往的日子才是实实在在经历过的，对那些似曾相识的东西，都有着浓厚的兴趣。

              少有人走的路

    去往“阿克塞石油小镇”有两条路，其中一条是穿越无人区，翻过越当金山。头一天在路上时，我曾经提议，如果顺路，走无人区多好！苟师傅还真的绕行无人区。对于无人区这条神秘的路线，故事还真的多，不过，几乎听到的所有故事，都与死亡有关。前几天，可可西里失踪的南京的大学生的新闻，牵动着无数人的心，我也将要踏上一片神秘的土地。心里着实有些激动。

    车行路上，来往车辆不多。我们逐渐远离大柴旦了。雪山，这一片荒原的坐标。有时在左侧，有时又回到右侧。我已经不知哪一座是昆仑山脉，哪一座是祁连山山脉。在封闭的空间内，只有车轮碾压马路的黏腻而又果断的声音，很容易使人犯困。

      朦胧中，一首抒情优美的藏族歌曲响起。我睁开迷糊的眼睛，看向窗外，两侧的沙石地，平坦而空旷，左侧很远很远的天边尽头，泛着灰蓝的山脉，在蓝天的烈日下，仿佛有一层热波，莹莹绕绕。突然觉得藏歌真好听！辽阔的音域，声音明亮、抒展且自然。歌声带着一种穿透的力量，打破这片辽阔宁静的土地。在家的时候，也曾听过藏歌，然而，却听不出此时辽阔而又刺破苍穹的韵味。

      车行驶在无人区平整的马路上，偶然间有一辆车，“嗡”的一声，咆哮而过。我们手机没信号了，再加上最近出现的那么多关于无人区的事情，心里不禁有了一丝恐惧，担心此时车出现什么问题，怎样报警。周围一片空旷，视力所及之处，没有任何阴凉之处，可以躲避炙热的烘烤。司机师傅说，如果饮用水没有准备充足，人挺不了太久。我不敢在往下想，都说，多想好事，少想坏事。很久以前，看过一本书，忘记书名，却记住中间的一句话。想象的力量，如果你总想一件好事，它不一定发生。然而，你经常担心一件坏事，几乎会发生。

      我努力地去想别的事，不去想车出问题的事。我这样想其实也是有原因的，在315国道上，看到三个年轻人，拖着箱子站在马路边，等救援。司机说，无论是从哪边来救援车，大概都需要两三个小时，如果饮用水不够，……。司机没有往下说。

    后来发现，在无人区，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个信号塔，我心安了。

    在无人区里，我捡了几块白色的石头，石头本无奇，海边常见的沙石，然而，它们在旷古的无人区，见证过几千万年间的日升月起，斗转星移。站在无人区，空旷的沉寂包围着我，我深深地感受到来自一大片天空带来的压力。空旷，空静，渺无人烟，生命的痕迹如此稀薄。

      这里一定是曾经存在过生命，一路上，我看到过许多河流冲刷过的痕迹，还有水流不断变细的水沟沟。大自然的神奇，从无到有，从有到无。

      从大柴旦到敦煌三百多公里，连续五个多小时的行程，如厕对于女游客来说，是一件难事。男游客一转身，冲天冲地，洪流一注，事情就解决了。然而，对于女游客来说，要考虑遮羞的问题，尤其是年轻女孩子。导游司机建议，用遮阳伞帮助解决。两位美女连忙摇头，我和女儿还有另外一个美女，我们向无人区的深处走去。耳边有风拂过，皮肤却能感受到阳光暴晒在皮肤上的一点点疼痛，大西北特殊的气候特征。

      路边的人逐渐变成小黑点后，她俩找到一处洼地，解决了她俩的小解问题。

  在旅途中，老公的视频一直不断，隔一会就给闺女打过来。开始时，女儿觉得烦。可是，老公没说，我知道，他担心我和女儿的安全问题。离家三千多公里，人烟稀少的大西北，首先应该考虑的是人身安全。无人区里，经常没信号，老公的视频发不过来，女儿告诉他，有信号马上给他打过去。他才放心地等我们。

    中午时，我们的车拐入一个小镇子，准备吃中饭。小镇很小，开车二十分钟，就可以穿越小镇。环境很干净，绿植不多，偶然的行人也闲散，马路的尽头看着是苍茫的雪山。车停在一条看着像美食街的路边，十多家餐饮店面的小街上，闺女和另外一位美女，相中一家酸辣粉、炒面的小吃店。饭桌放在外面的凉棚里，凉棚里阴凉。我和闺女坐在一张桌，另外两人做一张桌，司机去吃他的纯正的回民餐。

      坐在我右面有四个中年本地男人，讲着本地方言，看他们的言谈举止，还有媚眼间的一丝邪魅，不时地传过来的苟且的偷笑，言谈间夹杂着可以听懂的几句话，他们在聊黄笑话。正午十分，在大西北的一个小镇子里，几个中老年男人，有着内地男人同样的爱好。

      在路上，尤其是大西北这样地广人稀的地方，吃饭的质量已经是没法保证了，只求不饿，简单充饥。

        承载历史的残垣

      吃过饭后，我们终将要翻越司机苟师傅早上指着的那座山“当金山”海拔三千九百多米高的当金山，我们要经过四十多公里的下坡盘山道。我紧紧地拽着前排座椅，身体一会倒向这边，一会又歪向那边，完全不受我的主观控制，一切听从盘山路的弯度和车速安排。司机说，喜欢开这样的盘山道。不喜欢平坦的马路，容易产生困意。虽说盘山道危险，但是，因为需要注意力完全集中，所以不犯困，反倒是更有一些挑战。

    到达甘肃酒泉的阿克塞石油小镇的时，已经下午一点半了。远远地就看到一处破落的小镇，看着那些遗留下的历史的痕迹，可以看出当年的繁华。随着原油的枯竭，人们相继离开小镇。曾经的繁荣到如今荒芜，经历了多少鲜为人知的故事。经过多年的沉寂，因一部电影《九层妖塔》而成名。步入小镇的正街，街道的断壁残垣上，红色，白色的宋体大字，在工厂的大墙上，赫然醒目，看着那么亲切。荒废幼儿园，俱乐部，工厂，采油机……，曾经是一座繁华的自给自足的小镇。我回到六，七十是年代的小街，我熟悉的建筑结构，熟悉的红砖墙，红瓦绿窗框，周围的环境看着如此亲切。拍电影《九层妖塔》的几台道具车还留在这里，更增加了小镇的荒芜与神秘。

  看到阿克塞石油小镇破落的景象，不禁想起同样是因为资源枯竭而废弃的小城，“营城煤矿”。我没上学之前，一直在姥姥家住。姥爷是一名下井工人，姥姥家就坐落在矿区宿舍。我对那座小镇子的记忆，不，应改说，我对矿区的记忆，与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有关。它们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最先熟悉的一切。油矿，煤矿，两座资源枯竭后的荒城，曾经的辉煌，此时，没落成废墟，剩下的是一段历史的残垣。

    出了石油小镇，细密的黄沙逐渐多了起来，黄沙漫漫，曼无天际。凭你耗尽眼力寻找，也看不到一丝绿意，没有潺潺流水，只有漫漫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