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卧房门虚掩着。这是我第三十八次经过时才猛然意识到——她已经十五天不曾推开这扇门了。还要再等三天,等军训结束,等那片迷彩海洋退潮,我才能重新看见那个穿着家居服在屋里晃悠的身影。
这是十八年来我们分离最久的一次。时间被拉成细长的丝,织成一张透明的网,笼罩着突然过于安静的家。餐桌上少了一副碗筷,浴室里只剩一支牙刷,晚上再也没有人跟着我进进出出和我聊天的声音。这些缺失的细节像隐形的刺,总是在不经意间轻轻扎一下心房。
其实她就在同一座城市。导航显示,从家到她的校区不过四十分钟车程。我却一次都没有去过。不是不想念,而是深知这场分离的仪式至关重要。有人说,母爱是一场得体的退出。我们从喂第一口辅食开始,就在为退出做准备。
她的房间还保持着离开时的模样。床头堆着临行前翻过的闲书,衣柜里挂着几件"不值得带走"的旧衣。每次打扫时,我总会轻轻带上门,仿佛在守护某个尚未完成的仪式。这个空间成了时间的胶囊,封存着少女时代最后的气息。
我们在不同的空间里各自成长。她在学习整理迷彩服上的褶皱,我在学习整理没有她的日常生活。她正在认识不需要我们介入的全新世界,而我正在重新认识十八年来"母亲"这个身份之外的自己。
推开她的房门,让晚风穿过空荡的房间。我们知道,从今往后,这个地方将越来越多地保持空置状态——这是成长的代价,也是爱的终极成全。我们都在练习告别,用各自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