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天堂

你们是否都有过这样的时候。

你在一个乱糟糟的下午醒来,窗外的墙上打着不加修饰的黄色光影,不需要别的形容词只需要你说出夕阳就能让人从字里感觉到的夕阳,在窗户小得甚至不如一个指甲盖的距离上,或许走过几个人,或许没有。天是有些灰的蓝,像是不会抽烟的人过了肺突然咳出来又伸手扫两下的那种模糊,那种模糊明明是铺在远处天边的,但是可能天边有多远也取决于你的心,我是说,那种模糊就铺在你心里。

我不知道你们是否都有过这样的时候,如果没有的话,就试着理解吧,无知不是幸福。

我花了五年才想明白我该在什么日子启程。

从前总在电影里看着别人去到世界上的各个地方,见识各种各样的风景,每每看见什么阿尔卑斯的风,冰岛的路,挪威的海,西藏的雪山,非洲的沙漠。我心里总会有一阵悸动,想要去亲身走进那些色彩。

可是电影落幕,我目光一从电脑屏幕上收回来,病房的那股味道就把我狠狠敲醒。我不会把眼睛挪开屏幕,在这种时候我宁愿直接闭上也不愿挪开,毕竟窗外高得什么也没有,而身边是被扒得遍地都是的药盒。

我其实很内疚每次都把病房弄得一团乱,明明医院好心地给我安排了很高的单人病房,每天我的何医生和小海姐都得帮我收拾被我推下去的药。

但是我想没有谁在跟我一样的情形下还能保持温柔吧。

我不是在冲着别人发火,我知道不是任何人的错,这个病罕见到国际上都不知道发病原因和有效的根治手段。

我只是,憎恨我的生命生来如此狭窄。

洛氏综合征,一种罕见的血液疾病,世界上发病后活得最久的人活了十一年,三十六岁。

我发病的时候是十七岁,如果能破纪录的话,说不定能活到三十岁。

卡尔维诺说:死亡,是你,加上这个世界,再减去你。

可我的死亡来得太快酿不出浪漫,我的生命甚至还没来得及敞开她自己让别人进来参观参观,就已经在匆匆忙忙准备闭馆了。

我想我的生命的主题大概就像我吃的药一样,死得非常官方,死成一篇论文,最远最远,死成一个教科书上学生看见就觉得难背的名词。

在这样毫无生气的死亡里,我很难做到安宁的等待。

父母为了支付高昂的实验药费用和住院费忙于奔波,很少来看我,不过也好,他们来一次哭一次,大家一起悲伤。

我讨厌被别人提醒我时无多日。

更多的时候,在何医生盯着我吃完药离开后,我拉上帘子,然后对着房间里的镜子,出演各种自己,我想要不是我活不到大红的时候,指定对着镜子拍一部大片。怎么拍是镜子的事,我只负责演。

有的时候我感觉我是个行走的药罐子,为了寻求一点点渺茫的生的希望参加各种实验药的临床,要是药有伦理我肯定是个渣男,一发现对自己没有好处就抛弃的那种。

不过我说不好是我抛弃了药还是药抛弃了我。

在大伙忙着活着的时候,我这种闲人就只能看书,做其他任何事都打扰活人。

我看的书不多,病房里放不下太多书。

我很喜欢老作家们的文字,甚至于可以说嫉妒老作家们的文字,他们的文字醇厚而沉稳。

我使了命也写不出老作家们那样陈酒一样的文字,我的字总是带着一股能闻出来的稚嫩和轻荡,这种天然的通感说不定就是我的文字相较于经典们唯一的优势。

本来我是不在意这些的,我从来没有能留下些什么的自信,只是,这种差异让我不自觉地想到,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沉淀我的字,我的文字让我意识到我的短暂,短暂到来不及触及任何伟大。

所以我后来不再动笔写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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