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洁的灵魂被传统思想围剿的黑暗时月----
一年夏天,4公斤余重的小baby在众人的期望中诞生。仅仅是幸福的几声啼哭后,周遭随着年轻护士高兴的一声“是个女孩”而顿时哀叫连连:
“啧啧,怎么又是女娃!”
“可惜在肚子里当男孩养,好吃好喝哟!”
“养的这么胖呐!”
.......
也有安慰却无力的说:
“女娃就女娃嘛,都是命啊!”
“女娃长大嫁人的彩礼正好可以拿来养老,也不错哇!”
婴儿或许是被这不愉快的气氛感染而“哇哇”地哭的悲怆。
骤然间,护士的高兴与病房由外而内的低沉嘈杂有一种格格不入的尴尬,年轻护士低着头抱着这不被祝福的女婴疾步走出病房。
一行人或站或坐的在病床和窗户边大或小声的议论着。窗边是两个低声咒骂来呼应满脸愤恨的老人。病床上是憔悴而目光呆滞的年轻妇人喃喃着:“女娃女娃...”即使刚生完孩子的虚弱也丝毫不影响她脑袋飞速的想“女娃女娃又是女娃该怎么办怎么办?”
一时间,她恨透了命运,恨透了她的肚子,恨透了周遭的各种辛辣刻薄的叹息和安慰,恨透了被许配到长辈唯儿是论的夫家。不过,她最恨的还是刚刚从她脐带剪下的女婴,之前期望多大现在恨意就有多深。
在此之前,她已有两个四五岁的孩子。
在年轻妇人还是女孩的时候,她就有三个兄妹,上有大姐下有小妹和一个小弟,在那个还是被重男轻女思想严重侵蚀的年代,对于她这种家里只有一个男孩的家庭,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是独苗而足以忽略另外三个不带把的生命。所以她的小弟从出生起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就应该献出所有的给他襁褓的小弟。从小被父母灌输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
她会做点女工活,会裁缝。在她们那个村庄,女孩就应该学做裁缝。从小帮帮父母农活之余就去缝补几件破旧的衣服,她们姐妹都是大的穿完穿不下了给小的穿,独独她的小弟不是,每年都要买新衣服,即使不爱惜的在泥里面打滚也依旧疼爱的看着他为他的快乐高兴。
在上学这件事情上,村里人一致认为,男孩要多读书,女孩要学好裁缝,小时帮父母大时伺候丈夫还可以凭借手艺开小店赚钱。理所应当的,大姐和她都没有上完小学三年级,大姐不满安排便去外面的世界探稀奇,活得也还算自在。她却是为了要带着弟弟妹妹读书给他们洗衣做饭。妹妹或许是出生时代有点晚,父母破例给她上到初中。而弟弟却是恃宠而骄的逼着读书却不愿意上学,逃课玩游戏把日子生生捱到高中毕业,家人实在管不住逼不了才允许他不上大学。
她很爱上学,也特别珍惜学习的时光,看着小弟如此不珍惜她捶胸顿足,也为父母如此不公的对待默默流泪无数。
可是,都这样过了十几年了,世态依旧炎凉。
这 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习惯了这种生活,更可怕的是,她认为理所应当。
在她到了出嫁的年纪时,父母为他物色了另一个村的男孩,世代农民,水到渠成的,并没有爱情的结婚了。
很快他们有一个孩子了,女孩。
当然作为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根本不关心女孩还是男孩,取而代之的是他们初为人父人母的喜悦,每天放在小孩专用的可以大便小便的木椅上,给同龄的邻居们参观把玩,别提多骄傲了!
或许是太开心了,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夫家长辈的侧目与不悦,父母这边的摇头与无奈。
一日,母亲借给她送衣服的缘由来到她家小憩一晚,晚上熄灯之时,母亲用一种妇家特有的咬耳朵的语调,音量调到只两人听得清楚,告诉她:“你生了女儿,他爸妈会不高兴的,而且在邻里没有面子哟,傻女,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当年我生你们三姊妹的时候啊,白眼都不知道吃了多少记哟!”
一语惊醒梦中人,她开始警惕,开始用余光偷看夫家长辈的脸,分析动作和神情,冷淡不悦似冰。如母亲所说。于是将女儿抱的更紧了。
次日,丈夫和她床笫之私
“咱们再生一个吧,我想生男孩。”
“能怀上就可以生的啊。”
“希望下一个是男娃子。”
“嗯...”
很快,他们又有了第二个孩子,男孩,举家欢庆。
虽然公公婆婆更喜欢男孩,但因为添了一个男孩,心安下来了,对大孙女也是宠爱。然而却是整天抱着孙子在村里转悠,清晨黄昏比他们两口子更是骄傲。对她的态度也是破冰从温,喜笑颜开,更是送了一个银镯亲手戴在她手腕。
她开始尝到甜头,原来有儿子可以有助于提升自己的地位,也可以融洽的生活在夫家。于是带着鱼肉领着子女去感谢自己的母亲曾经点醒自己。
儿子女儿见到外公外婆有点怯生,外公外婆就拉过外孙来自己的膝上腿下,糖果一股脑的装进外孙的小口袋里和小手掌上,外孙女就拉着忙着做饭的妈妈的衣角,细声细气的问道:“妈妈,为什么外公外婆不给我糖吃?”
她顿时就想到了小时候小弟和她一众姐妹,去亲戚家里,小弟的嘴里口袋里手心里都是好吃的,而她们几个只能眼巴巴看着。
想到这里,她用洗菜的湿手打掉女儿的小手,
“因为你是女孩子啊,好吃的当然是男孩吃啊”
“为什么只能男孩子吃,妈妈?”
“......”
她一时答不上来,因为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只知道这是理所应当,她只知道她沾了儿子的光。然而她依旧答不上来。
“不能吃就是不能吃啊,再说你比弟弟也大一岁是吧,让给他吃,啊!”
“哼!”女儿小嘴一撅,跑出去了。
大厅里依旧是一副长辈爱外孙的和谐画面,厨房里依旧是忙碌的女人,房间里依旧是坐等着吃饭的小弟,外面依旧是对着小树摘叶子的女儿,多么和谐啊!女人想着。
就这么“和谐”的过了几年,别人家也都有添新娃,男娃女娃。有些家里男娃好几个。夫家的公公婆婆就馋上了,也想要好几个孙子,于是又找了他们儿子谈话。
这次女人知道,要再生一个儿子。他们家坚信,上一胎是儿子,这胎肯定也是儿子!于是对儿媳妇好一通宠啊,不让下地干活好吃好喝的婆婆伺候。
当然夫家虽然不是什么门家显贵的大家,但普通衣食无忧的生活还是可以过的去的,长辈们就希望以后可以子孙满堂,注意,是子孙。这样家里可以不用养最后要给别人的人,还可以揽进别人家的人,发展壮大自己的大家庭。
而此时女人的生活真的滋润,怀孕期间有公公婆婆护着,挺着肚子在村里走着也傲气。
“哟,第三胎呐!”
“是哟,男娃呢!”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在她静待下一个生命来临的美妙幻想下,姗姗来迟人间的却是被所有人不耻的8斤女婴。或许她长大后会是温柔美丽的江南女子,或许是才华横溢的智慧女人,可不幸的时运使她在一片冷漠中诞生,小生命承载着所有无声的侧目。
昂贵的医护费用使母女俩不得不随众人一起回到村庄,她恐惧的看着村里的蓝天房子和狗,似乎所有静物和动物都对着她嘲讽不迭。
一顿呆滞过后,夕阳西下,清脆的啼哭打破了村庄的静谧。袅袅炊烟下,女人抱着刚出生的小女儿疾步前行。
一个小时前,女人被告知,要么把女婴放进村外的河里溺死,对外称生病不幸夭折;要么带着小女儿离开村庄独自生活,与夫家再无瓜葛,公公婆婆一家人抚养一儿一女,再为男人另谋贤妻。
一阵思考与愤恨后,女人选择了第一种建议,或者说强迫。她把所有的恨都对着这刚出生的骨肉。对啊,如果不是女娃,现在于夫家的地位肯定稳如泰山,不用被公公婆婆冷淡处之,亦不会被村里万物百加嘲讽。对,对,对。都是因为她!
她走得更快了。
来到河边,女人先用水洗了把脸,偶然看到河里的自己已经有了明显的皱纹,霎时想到满脸皱纹横生的婆婆,一股浓浓的悲伤在水中的脸上荡漾开来,把婴儿从怀中拿来仔细端详,肥胖的婴儿在她怀中很舒服,泪痕还未干,这时竟然对着母亲咧嘴笑了。女人不禁拿手摸摸她的小脸,又嫩又滑,女人想到自己也是从这样一个不被期望的小生命长大于此的,从小就过着对弟弟唯命是从的生活,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而眼前这个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却因为不是男孩而被处以死刑。即使夫家侥幸让她生活在一起,也是和自己重叠的命运。唯命是从!
一股英勇促使她猛的从河边站起来,抱着孩子就往村庄的反方向走,一步一步......
过了整整十五年,两个村的村民再也没有见过女人,而那唯儿是论的人家,一儿一女叫着另一个年轻的女人为妈妈。而曾经的公公婆婆也已满脸沧桑皱纹更加纵横。此时一大家子正在欢庆着家里刚购置的新型碾米机。
寂静深夜时,在一片乡村清新的空气中,没了浑浊呼吸的人家,将周围空气更加净化。一只微微发黑的银镯悄然落地,远望是逐渐消退在静夜里的多只暗影,纤瘦身影稍显稚嫩。
第二天村民报警,警察来村,拉警戒线,银镯无疑成唯一线索,十五年前消失的女人无疑成唯一嫌疑人。
在距离村庄很远的另一个村,众人蜂拥而入,把正在河边浣衣两鬓斑白的妇人生生揪回村里。铁证面前,妇人低头,供认不讳。
四天后,枪决。
女人唯一的一句遗言是:“请把银镯留给我女儿如瑾。”
如瑾理所应当地,退学,工作,嫁人,移民。
(如瑾:像秋瑾一样敢于斗争男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