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道二人（上）
文/13号的小猫
君子存心，但凭忠信，
而妇孺皆敬之如神，
所以，
君子乐得为君子；
小人处世，尽设机关，
而乡党皆避之若鬼，
所以，
小人枉做了小人。
——《围炉夜话·君子如神，小人若鬼》
人，活一世总会有些奇遇，若当真只是活成了别人要求你活成的样子，其实是件很无趣的事情，现在很多人都兴说一句“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可我始终觉得，自以为走出自己的城市或者国家，就能开阔眼界，亦或是就能见了天地众生，那这天地众生也太有局限性了，我这人虽活了半甲子的光景，但依旧觉得我连身边众生都未见得完全，何苦去见了他家的月亮，拜那外国的僧侣呢？
说到僧人之流，短短半甲子间，我自然是见过几个，也算知道几个，也还算认识几个。见过的那几个，穿着僧衣踩着僧鞋，却都是些指佛穿衣靠佛吃饭的人物，一个个比起僧人更像是锱铢必较的小商贩，眼睛里尽是些市侩。知道的那几个，表面上都是些千年古刹里修行的人物，开口闭口尽是佛偈妙语，可到了关键处，无非也是世俗人。唯独真正认识的那几位，许是没有那些古刹的背景或度牒，也没生出那些许赚钱谋利的城府，天天不过是以修行的身心活在这世上，反倒是逐渐远离了尘世烦嚣，慢慢活出了自在。
我这样的世俗之人，在佛教人士眼里多是会被冠以“谤僧”的罪名的，可有些僧人实在是有些不在自己本分中行事的，大概也就怨不得别人说了。
在这里得先得提下朋友的师父，道长算是一位火居道人，早年是南方一道观里的道士，后来因为某些政治原因，不得不被遣散回凡尘中来，好在当年在乡村里识文断字的人不多，凭着一手拿的出的毛笔字和粗浅的医术（师父自谦），能混的个温饱，可老人家道心不灭，依旧在家修行，晃眼几十年过去了，那小道观也未恢复，这一世怕是再无缘于道观了。
老道长在民间修行几十年，自然也会接触一些同病相连的人物，其中一位就是一个有些疯癫的僧人，当年因为同一场运动被赶出了寺庙，来到民间只能靠给人家卖苦力过活，可他一辈子只是赚生活必须的钱，据说全无积蓄的。我初次见他，他正坐在路边拿着一只磨得看不出颜色的木鱼，一边敲一边给一条死在路边的狗超度，引来不少人围观。念完经问僧人又解下僧袍，那狗大概是被过往的车撞死的，一身的血污，可僧人未做犹豫把狗的尸体用僧袍裹起来，背在身后，运到了路边一棵树下挖了个坑，把狗的尸体从僧袍里抱出来，用土埋了起来。
埋完之后，那僧人把衣服又直接穿回身上，本也没什么，可这场面在旁人看来，简直就跟凶案现场一样。于是，就有些人开始说这说那了，什么沽名钓誉啦，什么做秀啦，说什么的都有。那僧人径自向我走过来，行了个佛家礼，问：“檀越（施主）是来找王谦一（朋友师父俗家的名字）的么？”
我赶紧用道家之礼回礼，回答：“这位师父，您说的对，我是来找王道长的。”
“那檀越和我是顺路呢。”僧人笑着对我说。
一路无话，待到了王道长住的杂院，门口已经有几个人排着队了。见我随着那僧人要直接进屋了，脸上有明显不悦，有人竟小声嘀咕着什么。这时只听屋内王道长大声喝斥道：“你这样背后说人坏话的人，还想要我替你的上级问事情么？回去吧，以后不要来再来了，反正我不过是你嘴里的神棍骗子！”只见刚刚低声嘀咕的那几个人皆是满脸的惊慌后悔之色，可已是晚了。
道长话说完，我那朋友自屋里出来，把我和那僧人领了进去，而后劝退了屋外的几个人，只领了一位五十岁左右的阿姨进来。
那位阿姨进来时微微低着头，看着愁容满面的，不知是被什么烦心事困扰着。见有我这么个不僧不道的俗人打扮的人在，显然很不自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见她不开口，王道长先开口说道：“这位女仙客，你家的这个事，贫道自知道行有限，是帮不到你什么的，但我又不忍您有病乱投医，被外道所蒙蔽，既破了财又消不了灾，故而请了这位大和尚给您讲讲您家这个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您看怎么样？”
那阿姨本来一听王道长解决不了，整个人都颓丧了下去，可一听这大和尚能说清楚家里事情的原委，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连连点头。
那僧人听罢，先请那阿姨跪在了蒲团上，又从自己的包袱里抻出三支檀香和一个小香炉，然后，回身对着王道长行了个佛家礼，说了声：“得罪了”。
王道长起身回了个道家礼，道：“无妨。”
接着，僧人把那三支檀香递给阿姨，请她上香时在心中默念所求之事，然后将檀香插于香炉之内，不消片刻功夫，那三支檀香燃了一会儿，香灰折落而下，只剩三支长短不一的残香立于香炉内。
这时，僧人看了看香炉内的残香，一边打了个佛礼，一边口念佛号，然后对阿姨说：“这位檀越，可是家中孙儿，一夜之间不能走路了？且去看了各家医院全都说没有病患么？”
那阿姨先是一愣，然后“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想也知道是僧人正说中了她的家事。待阿姨擦干净眼泪，方才说清事情原委，原来她家有一个小孙子四五岁左右的年纪，本来一直好好的，会走会跳甚是活泼，可突然有一天不知怎地，突然就站不起来了，起先以为是小孩子玩闹摔坏了，可去医院做了各种检查，就是查不出毛病，这好好的一个大孙子就那么成了残废，家里一时间愁云密布，儿子儿媳也互相抱怨，好好一个家快被折腾散了，这实在没办法，就想看看求神拜佛管不管用，多方打听之下才给介绍到王道长这里来。
僧人听罢，依旧口念佛号，然后对阿姨说：“今日你孙儿身上的灾祸，皆因你公爹五十年前种下的恶果，他那冤家心有不甘，此番寻来了，定要你家子孙有所交代，你公爹今已不在，可你家男人应该知道个中曲直，他若能随你来了此处，你家那孙儿兴许还有得救。”
那阿姨听完，怯怯地问：“这位师傅，您真能救我孙子么？”
“这还有看你家的造化。”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