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农民工的儿子

儿子,自你离开家的那一刻起,我内心就再不能平静,变得凌乱脆弱,像被掏空了一样的苍凉而落寞。奇怪的是你爸你姐也是经常来来回回,但我不会如此的这样伤感啊。人真是很矛盾的物种啊,你在家呆着时,我会觉得你荒废了自己的大好时光,而心生焦灼希望你快点出去,早点学会振翅飞翔的本领。等你真正走了又莫名的感伤,轻而易举的就泪流满面。这让我想起你小的时候,那时你大概四岁多,我们在新疆干活因为流动性很大,你上学不方便,只好送你回家让外婆带你。那是你第一次离开我们,离开家离开你在去新疆的火车上,车一路走,我一路哭得稀里哗啦,你爸揽着我打趣说,要不让火车调头算了,看你那小眼睛都哭肿了擦红了好难看的啊。到了新疆我们租住的小房子,空空的屋里再无你的身影,我忍不住又是一通哭,吃饭哭,睡觉哭闲下来想起你又哭,一直到工地开工住到了工地忙碌起来才好受些。

在你四十多天大的时候,我就抱着你来到了新疆,你爸当农民工的领头雁,你是跟随我们在工地长大的孩子。一个工地一个工地的辗转迁移,每隔一两天我就要跑批发市场买工地上的油盐米菜,或者出去为工人买生活用品,为了节省开支每次出门我都是抱着你坐公交,回来的路上看着我大包小包的又背又驼,你就乖乖的牵着我的手跟着我慢慢的走,不会再要抱抱,看到路边有商店,你欢快的跑进去非得要选一两样吃的才肯走。我干什么你都是跟随我左右,但还是有几次我就差点痛失了你。那一次你两岁多,我去买工地的菜,托付做饭的嫂子看着点你,哪晓得我前脚走你后脚就跑了,你与工地上另一个同你一般大的湖南小孩,手牵手拐过几条街顺着路上了桥,幸亏被那个小孩的同乡看见把你俩抱了回来,算算已经跑出两里地了,想想真是既幸运又后怕。在那年的冬天,你爸带着人到霍尔果斯干活去了,就我和你留在了乌鲁木齐工地上。新盖的房子没通暖,外面别人用过的有两块燃着煤炭的铁桶,我提到房间里取暖,放在房里吃了一顿饭的功夫,是想着害怕煤气中毒,我提起它扔到了外面。等洗漱完上床睡觉的时候,从来没有像这样过地你大哭大闹起来,我头疼得厉害,迷迷糊糊的抱着你坐起来说,宝宝再不要哭了,再哭妈妈就不行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我摸到床上怎么会有砂子啊,原来你我都已经滚落在了地上,我使劲推开门,喝汤似的呼吸着新鲜空气。老天保佑,是你的哭闹才让我坐起来又滚到地上的,靠着地上冰冷的凉气救活了我们,不然如果一直在床上躺着的话,我们可能就再也醒不来了。事后头疼眩晕得不能起床,我不记得那几天是怎么过来的,只记得我没有打电话告诉你爸,怕他回来耽搁了工地的事情。等你爸回来再说与他听时,他哽咽着说,你个傻瓜,你怎能不让我知道呢,差点就见不到你们了,你叫我怎么过呀。后来的日子里,你也是事故频出,一天之内你竟然跑不见了两次。上午把我急疯了,打电话把你爸从工地叫回,找了个把小时你才不知道从哪儿自己又跑回来,抱着你是又惊又喜。下午我对你爸说那我去把工地的菜买来送去吧,你看孩子。没想到一晃神又找不到你了,这次可把你爸给急坏了,发了疯的附近到处都找遍问遍,心想这下是真的不见了。后来在差不多离家两里地的公交站牌那儿找到的你,你说妈妈一会要从车上下来的,我要在这里等她。你肯定是站在那儿一辆车一辆车在下车的人群中去寻找我的,直到你爸跑来把你找到。回来后我们就编很恐怖的故事吓唬你,说外面有专门捉小孩的头上长犄角的河南人,看到没大人在身边的小孩就会抓去卖掉。你说那我就使劲哭我还要打他,我说不听话的就杀掉,如果今天正好碰到你的话,那从此后你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从不随便哭的你急哭了说我以后再不会一个人到处乱跑了。以至于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路上遇到维族或回族大汉,你会紧张的紧握着我的手说,妈妈他的犄角是被帽子盖住了吗?再后来你又出了一次车祸,幸好你还在,也没落下残疾。还有一次是在幼儿园里,你抢来小朋友的一枚硬币,不小心卡在了喉咙,还好老师及时发现,送医院救治很及时,你才幸免于难,感谢上苍的眷顾。这些都是你小时候的经历,你大概不会记得了。

你是农民工的儿子,小时候的你成为了留守儿童,这让我们之间变得既熟悉又陌生,但我还是如你小时候一样,你的离开我是那么的不舍,母子连心的不是吗?照理说我们这代人的生存条件还是要容易一点,凭着勤劳和体力还可以立足于世,不至于流连失所。比不得你们这代人,对生活质量的想象要求高一些,生活的成本相对就更要高一些,眼界也更高,你们断不会以我们这种模式生活。这几年网购和大环境让我的小生意是一年比一年差了,前几年能接一点工地的活做,去年湾里还建房装修也还算行,虽然诸多压账但至少有事情可做,账可以慢慢再要。今年就完全没多少生意了,有时候一坐半天的冷板凳闲得很是无聊。你爸和你堂哥几人合伙搞他的老本行,每天起早贪黑地很辛苦,工地上总是麻烦不断没有一天让人舒心,不是缺人手就是缺钱,再就是这里或那里质量又出问题,还要愁着这里干完了下个工地的活在哪里……时时刻刻总在操心。磕磕绊绊干了这几年投资进去不少钱,也没往家里有过进账,除了发工人工资外赚点钱和本金都压着的。就像大家所说的,成人的世界就没有容易二字,哪一个不是在负重前行,谁不是努力到被自己感动。

幸而你和你姐都已长大学有所成,到了可以独立不再需要我们花钱供养的年龄,你姐我是不用再操她的心了,工作稳定能自食其力。而在我们心里你是我们家未来的希望和光耀门庭的火种,所以你肩负重任,责任重大呀。虽然你认为你还年轻,有资本有大把的时间去追寻你的梦想,去闯荡那个未知的世界。我也知道人的成长需要时间和付出代价,得有一个过程的,我们都是从那个怀揣梦想的时代过来的,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啊。只是我不知道这个过程还需要多久,这个过程的尽头又是什么。很惭愧我们给不了你优越的物质条件,毕竟你人生的路只能靠你自己去闯出来。个性固执的你,有些事情你非得自己去亲身经历去感受过伤痛才知道什么值得做什么不该做,尽管你始终还是听不进我们老道的经验和忠告,但我不希望你弯弯转转去走太多的弯路,付出的代价太高。你已经在你最好的黄金学习期间选择了轻松,以至于现在的你找不到自己理想的好工作,接下来你就需要付出比别人更大的代价和加倍的努力才能赢得你的人生,实现自身的价值,不然你会被时代所抛弃,现实就是这样的残酷。其实人如白驹过隙,一时难过一世转瞬即逝,我们谁都没有资格去浪费时间浪费生命,当我们回首往事时我曾经努力过就不至于心生愧疚。

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个很有潜力的孩子,只是在现实和梦想之间你迷茫了,找不到方向。我等着你,等你从容归来……

最后编辑于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平台声明:文章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由作者上传并发布,文章内容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简书系信息发布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

  • 无论我们身居何位,身处何境,每当在静谧中倾听时,内在总会升腾起一股魔力的召唤,这股力量来自于“无形”却掌控着我们的...
    般若心灯阅读 1,826评论 5 21
  • 居然把交作业时间记错了,求求老师看在我女儿这么可爱,原谅一次吧…… 她也是我的作业之一,哈哈 课堂作业1 课堂作业2
    张新琦阅读 1,358评论 5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