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回忆至此,我都不愿把故事再讲下去。面对着纷繁冗长的回忆,我在键盘上敲下一行行字,接着又一行行地删掉,直到整个电脑屏幕上只剩下一张白色的A4纸,我的心才能稍微地平静下来。
如果说我所经历的整个人生阶段有什么转折点的话,那么顺着回忆摸索此刻的故事已经讲到了那个至关重要的转折点,从这一天开始我的人生就仿佛高速行驶的列车进入了另一个轨道一般,列车碾压着铁轨轰然向前,而我的人生却再也回不到那天。
可是人生真的有转折点这种东西吗?一件事情的发生真的是偶然的吗?在我十七岁那年做出的那个选择对我而言难道真的就只是和十七岁相关吗?
答案是否定的。人生是每一个阶段的叠加,三岁的孩子会走是建立在两岁的时候会爬的基础上的,十二岁的孩子对世界的认识是建立在前十一年对世界的观察的基础上的,而我十七岁时做出的那个选择也是前十六年的我所认同的。
正是因为人生的这种连贯性,让我纠正了自己对于转折点的过分看重,我也才由此获得些许勇气让我能够继续把这个故事讲下去。
在一个故事中,缺了哪一部分,故事都是不完整的。
那天中午,我像往常一样背着书包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班里,教室里只来了寥寥无几的几个人,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张没做完的物理试卷,我从文具袋里拿出笔放在试卷上。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工作,但其实我心里一点也不愿意动笔答题。我把双手放在膝盖上,双眼望着试卷看上去好像在思考物理题的样子,其实我的大脑已经进入了完全放空的状态。
有时候我总是会陷入这样的状态,明明面前有一大堆事情要做,但偏偏我却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发呆放空自己。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子洒在我面前的试卷上,阴影和明处交相辉映在试卷上映射出各种各样的形状。安静的班级里有人在伏案午睡,也有人在写着什么笔尖沙沙作响,我沉浸在这种安静的氛围中无法自拔。我能感受到我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重,我的意识也逐渐逐渐陷入了虚无……
“余林野!”
一个激灵把我从无意识中给吓醒了,我抬起头,许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教室坐在了她的位置上。
“嗯?”我满脸疑惑地望着她。
“余林野,给。”她看上去满面春风很开心的样子,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棒棒糖递给了我。
“额,谢谢。”我没多想也就接过了糖。
女孩转过了身,徒留迷迷糊糊的我拿着一根棒棒糖面对着一张物理试卷和一支笔。
我是不是刚才睡着了啊?不对,我现在应该还是在做梦吧?
不管了,既然别人在梦里给了你糖,那你就应该果断地吃了它。等会儿梦醒了谁知道还有没有这糖?
我剥开糖纸把糖塞到了嘴里,是草莓味的糖果,甜味在口中弥漫开来深入口腔中的每一丝感官之中,我拿起笔在物理试卷上写下一个公式。随着时间的推移,班级里来的同学越来越多,本来静谧的教室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喧闹声、嬉笑声不绝于耳。
我叼着根棒棒糖,正在做题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我大概是清醒了过来。我抬起头望着面前的女孩的发丝,刚刚女孩的一颦一笑再次进入我的脑海。口中的糖的甜味从口腔传导到大脑,前些日子的所有不快一扫而光。女孩的笑靥如同柔和的春风融化了我冰封的内心,什么被讨厌、什么被冷淡统统被我抛到了脑后。
如果用一副画面来描述我的心情的话,那大概就是这样的画面吧。一阵春风吹过,冰冻的河流融化了坚冰。河水汩汩流淌,柳树发出嫩芽,成千上万多花朵突然从地面上生长出来,蝴蝶与蜜蜂飞舞在花丛间。
”其实她也是喜欢我的吧?“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前些日子可能是她遇到了什么糟糕的事情,每个人都会有心情糟糕的时候吧。现在那些糟糕的日子过去了,所以我们俩的关系又恢复正常了。”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我觉得心里舒畅了许多。
接下来我该如何处理这一段感情呢?假如对方也喜欢我的话,我该不该建立一段恋爱关系呢?两情相悦的爱情是难得的,但现在是高中啊,在这个时间点谈恋爱肯定会遇到很大的阻力。该如何抉择呢?
在面对人生的艰难的选择时,我有一个非常有效的办法,我通常会通过这个办法来做出选择。那就是问一问自己假如今天我没有这么做我以后会不会后悔。
“余林野,如果现在你错过了这段感情以后的你会后悔吗?”
我闭上眼睛,班里嘈杂的喧闹声在耳边盘旋、口中的草莓味的棒棒糖已经只剩下一个可怜的小球,但甜味依然如初。
“余林野,你会后悔吗?你会后悔吗,余林野?你会后悔吗?你会后悔吗?”
“我会!”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下一个念头也就随之浮现在脑海——我要追许梦。
现在看来当初我做决定还真是草率,但这种方法也倒是颇有几分道理。我用这种方法做过不少决定,几乎每一次我给出的答案都是我会后悔。站在此刻的我终究是不知道未来的我究竟是会后悔还是不后悔,此刻的我只能知道假如此刻的我不做那么将来的我就没有机会再做了,因此我得出的结论都是我会后悔。
我用牙齿把糖的最后一点咬碎,然后咽了下去。班里还是如同往常一样的嘈杂,面前的女孩还是像往常一样在伏案刷题,只有我心潮澎湃带着年少的热血与无所畏惧在人生的道路上勇往直前。
试卷在我的笔下,世界也在我的笔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