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义贞烈,德出福返】——觉悟传统文化兴时态(11)

【孝义贞烈,德出福返】——觉悟传统文化兴时态(11)

人君之道,清净无为,务在博爱,趋在任贤,广开耳目,以察万方,不固溺于流欲,不拘系于左右,廓然远见,踔然独立,屡省考绩,以临臣下。此人君之操也。

一、孝义贞烈,光耀日月

明崇祯、清光绪《郓城县志》关于刘烈妇的记载:

“李氏,生员刘名世妻。妖贼陷城,见夫被执,氏义不受辱。率其子泽永并姐王氏长男妇苑氏,次男泽裔,女德姐,孙瑞哥,孙女莲姐,投文渊井而死。事闻,诏表其门。 ”

刘母贞烈坊大意:

曾经阅读史书《春秋》,在读到宋共公夫人伯姬为不失礼法而死于火中时,免不了俺卷而慨叹说:在烈火面前人是畏惧的。而伯姬却从容就义,像这样为礼法而献身的人,真是不可磨灭。水火无情,人能命赴水火,但水火也足以成就人。从刘母李氏身上,看到了与春秋时伯姬可以相提并论的人了。

刘母是京兆尹李尧民先生的侄女。她嫁给了文学之士刘名世,刘名世的号是“敬宇”。刘母与刘名世的大儿叫泽宏,二儿叫泽永,三儿叫泽植(裔)。大儿泽宏是县学里的生员。

刘母为人娴淑,博通经史,深知礼法。其品行感召了子女,连仆人都很赞赏她。刘母曾与刘名世谈起舍生取义的事,说,人活在世界上,就象一粒微尘,谁没有死的时候?死得其所,就会重于泰山。如果失节而死,那会轻于鸿毛。让史书能够记住,使英名永垂不朽,那是何等的人啊!刘母说起这事一点也不遮掩,这已是气节大露了。

时间不长,郓城便出现了乱子。当时是天启二年五月十三日,敌对势力将至,人心惶惶,家族的人相聚而不知怎么自保。很快,敌方兵到,把刘名世和他的大儿子逮去。刘母想留下他们父子却办不到,跟着去也办不到,进退无门。此时跟随她的家人很多,有儿子、女儿、孙子、儿媳妇等。刘氏说,我们无法活在城里,那就共同赴死,命赴黄泉吧。此时,家中的男女老幼都决心随她而去。就这样,他们投文渊井而死。这些人,随母亲赴死的子女,有刘母的二儿子泽永、三儿子泽裔,还有她的女儿德姐。随婆婆赴死的,有刘母的大儿媳妇苑氏、二儿媳妇某(疑姓卞)氏。随奶奶赴死的有刘母的孙子瑞哥、孙女莲姐。还有一些家中的佣人等。这些人平时得到刘母的恩惠,愿与她一起赴死,真的是做了难上加难的事。所幸吉人自有天相。敌方佩服刘名世平常的为人,把他放了回来。刘名世回来寻找家人时,见满门人等全都随自己的妻子投井而死,心里的悲伤,岂是语言所能表达出来的!

想想在那些丧乱的日子,夫妻儿女都难以保全,奔窜逃亡的人连姓名都不敢暴露,刘母一门人等竟以命抗争,毅然赴死,这真是义薄云天,光耀日月。现在朝廷颁旨,建碑立坊,可以让他们含笑九泉了。文渊井的水清洁而甘甜,涌动而安静。有刘母这样的事迹,古代为礼而死于大火的伯姬已经不能独占这类荣耀。有大义在身的人,必定能使家庭昌盛。刘母的长子泽宏,自从经过那次变乱之后,多子多孙,都很优秀,一代代都保持了刘名世、刘母的仁厚,这就是《诗经》所说的“振振”之意啊!

失水的人溺死,人们都容易看到,而失道的人沉沦,却很难让人明白。

刘母的事迹,为什么能与史乘一样不朽,并且能得到天子的表彰?这是因为,天子需要以此来淳化风俗,彰显贞烈,并与雅化交替弘扬。

二、知恩图报,义薄云天

1.灵辄报饭

鲁宣公二年(公元前607),赵盾(谥号“宣”,后世通称赵宣子,晋国正卿)在首阳山(今山西省永济县东南)打猎,住在翳桑。他看见一人面黄肌瘦,就去询问他的病情。那人说:“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赵宣子就将食物送给他吃,可他却留下一半。赵宣子问他为什么,他说:“我离家已三年了,不知道家中老母是否还活着。现在离家很近,请让我把留下的食物送给她。”赵宣子让他把食物吃完,另外又为他准备了一篮饭和肉。

后来,晋灵公(春秋时代著名昏君)想杀赵宣子,在搏斗中有一名武士突然反过来抵挡晋灵公的手下,使赵宣子得以脱险。赵宣子问他为何这样做,他回答说:“我就是在翳桑的那个饿汉。”赵宣子再问他的姓名和家居时,他不告而退。原来那名病汉武士,名叫灵辄,是春秋时代著名的侠士之一。杜甫在《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诗中就引用了它:“常拟报一饭,况怀辞大臣。”

2.食马报秦

秦穆公曾经外出王宫,丢失了自己的骏马,他亲自出去找,看见有人已经把自己的马杀掉了,正在一起吃马肉。秦穆公对他们说:“这是我的马。”这些人都害怕惊恐地站起来。秦穆公说:“我听说吃骏马的肉不喝酒的人会有杀人的念头。”于是给他们酒喝。杀马的人都惭愧地离开了。

秦穆公对待做错事的人懂得宽容。骏马被人斩杀后,秦穆公不但不治罪,反而怕众人食马肉致死,亲手给他们斟酒喝。

杀马人知道自己受了别人的恩惠,就要去报答人家对他的恩惠。过了三年,晋国攻打秦穆公,把秦穆公围困住了。以前那些杀马吃肉的人互相说:“我们到了已经可以以死来报答秦穆公给我们马肉吃、好酒喝的恩德的时候了。”于是就奋力击溃了包围秦穆公的军队,秦穆公终于解决了困难,打败晋国,并把晋惠公抓了回来。

三、德出福返,敦风化俗

清朝宣德年间,有一老者,姓刘,名德,家住河西务镇上。这镇在运河之旁,离北京有二百里田地,乃各省出入京都的要路。舟楫聚泊,如蚂蚁一般;车音马迹,日夜络绎不绝。上有居民数百余家,边河为市,好不富庶。那刘德夫妻两口,年纪六十有余,并无弟兄子女。自己有几间房屋,数十亩田地,门首又开一个小酒店儿。刘公平昔好善,极肯周济人的缓急。凡来吃酒的,偶然身边银钱缺少,他也不十分计较。或有人多把与他,他便购了自己价银,余下的定然退还,分毫不肯苟取。有晓得的,问道:“这人错与你的,落得将来受用,如何反把来退还?”刘公说:“我身没有子嗣,多因前生不曾修得善果,所以今世罚做无祀之鬼,岂可又为这样欺心的事!倘然命里不该时,错得了一分到手,或是变出些事端,或是染患些疾病,反用去几钱,却不到折便宜?不若退还了,何等安逸。” 因他做人公平,一镇的人无不敬服,都称为刘长者。

一日,正值隆冬天气,朔风凛冽,彤云密布,降下一天大雪。原来那雪:

能穿帷幕,善度帘栊。乍飘数点,俄惊柳絮飞扬;狂舞一 番,错认梨花乱坠。声从竹叶传来,香自梅枝递至。塞外征人穿冻甲,山中隐士拥寒衾。王孙绮席倒金尊,美女红炉添兽炭。

刘公因天气寒冷,暖起一壶热酒,夫妻两个向火对饮。吃了一回,起身走到门首看雪。只见远远一人背着包裹,同个小厮迎风冒雪而来。看看至近,那人扑的一跤,跌在雪里,挣扎不起。小厮便向前去搀扶。年小力微,两个一拖,反向下边跌去,都滚做一个肉饺儿。抓了好一回,方才得起。刘公擦摩老眼看时,却是六十来岁的老儿,行缠绞脚,八搭麻鞋,身上衣服甚是褴褛。这小厮到也生得清秀,脚下穿一双小布靴。那老儿把身上雪片抖净,向小厮道:“儿,风雪甚大,身上寒冷,行走不动。这里有酒在此,且买一壶来烫烫寒再行。”便走入店来,向一副座头坐下, 把包裹放在桌上, 小厮坐于旁边。刘公去暖一壶热酒,切一盘牛肉,两碟小菜,两副杯箸,做一盘儿托过来摆在桌上。小厮捧过壶来,斟上一杯,双手递与父亲,然后筛与自己。刘公见他年幼,有些礼数,便问道:“这位是令郎么?”那老儿道:“正是小犬。” 刘公道:“今年几岁了?” 答道:“乳名申儿,十二岁了。” 又问道:“客官尊姓? 是往哪里去的? 这般风雪中行走。” 那老儿答道:“老汉方勇,是京师龙虎卫军士,原籍山东济宁。今要回去取讨军庄盘缠,不想下起雪来。” 问主人家尊姓,刘公道:“在下姓刘,招牌上近河,便是贱号。” 又道:“济宁离此尚远,如何不寻个脚力,却受这般辛苦?”答道:“老汉是个穷军,那里雇得起脚力! 只得慢慢的捱去罢了。” 刘公举目看时,只见他单把小菜下酒,那盘牛肉,全然不动。问道:“长官父子想都是奉斋么?”答道:“我们当军的人,吃什么斋!”刘公道:“既不奉斋,如何不吃些肉儿?”答道:“实不相瞒,身边盘缠短少,吃小菜饭儿,还恐走不到家。若用了这大菜,便去了几日的口粮,怎生得到家里?”刘公见他说这样穷乏,心中惨然,便道:“这般大雪,腹内得些酒肉,还可挡得风寒,你只管用,我这里不算账罢了。” 老军道:“主人家休得取笑!哪有吃了东西, 不算账之理?” 刘公道:“不瞒长官说,在下这里,比别家不同。若过往客官,偶然银子缺少,在下就肯奉承。长官既没有盘缠,只算我请你罢了。” 老军见他当真,便道:“多谢厚情,只是无功受禄,不当人子。老汉转来,定当奉酬。” 刘公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这些小东西,值得几何,怎说这奉酬的话!” 老汉方才举箸。刘公又盛过两碗饭来,道:“一发吃饱了好行路。” 老军道:“忒过分了!”父子二人正在饥馁之时,拿起饭来,狼餐虎咽,尽情一饱。这才是:

救人须救急,施人须当厄。渴者易为饮,饥者易为食。

当下吃完酒饭,刘公又叫妈妈斟两杯热茶来吃了。老军便腰间取出银子来还饭钱。刘公连忙推住道:“刚才说过,是我请你的,如何又要银子?这样时,到像在下说法卖这肉了。你且留下,到前途去盘缠。” 老军便住了手,千恩万谢,背上包裹,作辞起身。走出门外,只见那雪越发大了,对面看不出人儿。被寒风一吹,倒退了几步。小厮道:“爹,这样大雪,如何行走?”老军道:“便是没奈何,且捱到前途,觅个宿店歇罢。” 小厮眼中便流下泪来。刘公心中不忍,说道:“长官,这般风寒大雪,着甚要紧,受此苦楚!我家空房床铺尽有,何不就此安歇,等天晴了走,也未迟。” 老军道:“若得如此,甚好。只是打搅不当。” 刘公道:“说哪里话! 谁人是顶着房子走的?快些进来,不要打湿了身上。” 老军引着小厮,重新进门。刘公领去一间房里,把包裹放下。看床上时,席子草荐都有。刘公还恐怕他寒冷,又取出些稻草来,放在上面。老军打开包裹,将出被窝铺下。此时天气尚早,准顿好了,同小厮走出房去。刘公已将店面关好,同妈妈向火。看见老军出房,便叫道:“方长官,你若冷时,有火在此,烘一烘暖活也好。”老军道:“好到好,只是奶奶在那里,恐不稳便。” 刘公道:“都是老人家了, 不妨得。” 老汉方才同小厮走过来, 坐于火边。那时比前又加识熟,便称起号来。说:“近河,怎么只有老夫妻两位?想是令郎们另居么?”刘公道:“不瞒你说,老拙夫妻今年都痴长六十四岁, 从来不曾生育, 那里得有儿子?”老军道:“何不承继一个,伏侍你老年也好。” 刘公答道:“我心里初时也欲得如此。因常见人家承继来的,不得他当家替力,反惹闷气,不如没有的到得清净。总要时,急切不能有个中意的,故此休了这念头。若得你令郎这样一个,却便好了。只是如何得能够?”两个闲话一回。看看日晚,老军讨了个灯火,叫声安置, 同儿子到客房中来安歇。对儿子说:“儿,今日天幸得遇这样好人。若没有他时,冻也要冻死了。明日莫管天晴下雪,早些走罢。打搅他,心上不安。” 小厮道:“爹说得是。”父子上床安息。不想老军受了些风寒,到下半夜,火一般热起来,口内只是气喘,讨汤水吃。这小厮家夜晚间又在客店里,那处去取。巴到天明,起来开房门看时,那刘公夫妻还未曾起身。他又不敢惊动,原把门儿掩上,守在床前。 少顷,听得外面刘公咳嗽声响,便开门走将出来。刘公一见,便道:“小官儿,如何起得这早?”小厮道:“告公公得知,不想爹爹昨夜忽然发起热来,口中不住吁喘,要讨口水吃,故此起得早些。” 刘公道:“嗳呀!想是他昨日受些寒了。这冷水怎么吃得?待我烧些热汤与你。” 小厮道:“怎好又劳公公?”刘公便教妈妈烧起一大壶滚汤。刘公送房里,小厮扶起来吃了两碗。老军睁眼观看,见刘公在旁,谢道:“难为你老人家,怎生报答?”刘公走近前道:“休这般说。你且安心自在,盖热了,发出些汗来便好了。” 小厮放倒下去,刘公便扯被儿与盖好。见那被儿单薄,说道:“可知道着了寒!如何这被恁薄? 怎能发得汗出?”妈妈在门口听见,即去取出一条大絮被来道:“老官儿,有被在此,你与他盖好了。这般冷天气,不是当耍的。” 小厮便来接去,刘公与他盖得停当,方才走出。少顷,梳洗过,又走进来,问:“可有汗么?” 小厮道:“我才摸时,并无一些汗气。” 刘公道:“若没汗时,这寒气是感的重的了。须请个太医来用药,表他的汗出来方好。不然,这风寒怎么勾发泄?” 小厮道:“公公,身伴无钱,将何请医服药?”刘公道:“不消你费心,有我在此。”小厮听说,即便叩头道:“多蒙公公厚恩,救我父亲。今生若不能补报,死当为犬马偿恩。” 刘公连忙扶起道:“快不要如此,既在此安宿,我便是亲人了,岂忍坐视!你自去房中伏侍,老汉与你迎医。” 其日雪止天霁,街上的积雪被车马践踏,尽为泥泞,有一尺多深。刘公穿了木屐,出街头望了一望,复身进门。小厮看刘公转进来,只道不去了,噙着两行珠泪,方欲上前叩问。只见刘公从后屋牵出个驴儿骑了,出门而去,小厮方才放心。且喜太医住得还近,不多时便到了。那太医也骑个驴儿,家人背着药箱,随在后面,到门首下了。刘公请进堂中,吃过茶,然后引至房里。此时老军已是神思昏迷,一毫人事不省。太医诊了脉,说道:“这是个双感伤寒,风邪已入于腠理。伤寒书上有两句歌云:“两感伤寒不须治,阴阳毒遍七朝期。'此乃不治之症。别个医家,便要说还可以救得。学生是老实的,不敢相欺,这病下药不得了。” 小厮见说,惊得泪如雨下,拜倒在地上,道:“先生可怜我父子是个异乡之人,怎生用贴药救得性命,决不忘恩!” 太医扶起道:“不是我作难,其实病人已犯实,教我也无奈。” 刘公道:“先生,常言道: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你且不要拘泥古法,尽着自家意思,大了胆医去。或者他命不该绝,就好了也未可知。万一不好,决无归怨你之理。” 先生道:“既是长老这般说,且用一贴药看。若吃了发得汗出,便有可生之机,速来报我,再将药与他吃。若没汗时,这病就无救了,不消来覆我。” 教家人开了药箱,摄了一贴药剂,递与刘公道:“用生姜为引,快煮与他吃。这也是万分之一,莫做指望。” 刘公接了药,便去封出一百文钱,递与太医道:“些少药资,权为利市。” 太医必不肯受而去。刘公夫妻两口,亲自把药煎好,将到房中与小厮相帮,扶起吃了,将被没头没脑的盖下,小厮在旁守候。刘公因此事忙乱一朝,把店中生意都担搁了,连饭也没工夫去煮。直到午上,方吃早膳。刘公去唤小厮吃饭,那小厮见父亲病重,心中慌急,哪里要吃,再三劝慰,方吃了半碗。看看到晚,摸那老军身上,并无一些汗点。那时连刘公也慌张起来,又去请太医时,不肯来了。准准到第七日,呜呼哀哉!正是:

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日无常万事休。

可怜那小厮申儿哭倒在地。刘公夫妇见他哭的悲切,也涕泪交流,扶起劝道:“方小官,死者不可复生,哭之无益。你且将息自己身子。” 小厮双膝跪下哭告道:“儿不幸,前年丧母,未能入土,故与父谋归原籍,求取些银两来殡葬。不想逢此大雪,路途艰楚。得遇恩人,赐以酒饭,留宿在家,以为万千之幸。谁料皇天不美,父忽骤病。又恩人延医服药,日夜看视,胜如骨肉。只指望痊愈之日,图报大恩,那知竟不能起, 有负盛意!此间举目无亲,囊乏钱钞,衣棺之类,料不能办。欲求恩人借数尺之土,把父骸掩盖,儿情愿终身为奴仆,以偿大德。不识恩人肯见允否?”说罢,拜伏在地。刘公扶起道:“小官人休虑! 这送终之事,都在于我,岂可把来藁葬?”小厮又哭拜道:“得求隙地埋骨,已出望外,岂敢复累恩人费心坏钞!此恩此德,教儿将何补报?”刘公道:“这是我平昔的志愿,哪望你的报偿!” 当下忙忙的取了银子,便去买办衣衾棺木。唤两个土工来,收拾入殓过了。又备羹饭祭奠,焚化纸钱。那小厮悲恸,自不必说。就抬到屋后空地上埋葬好了,又立一个碑额,上写“龙虎卫军士方勇之墓”。诸事停当,小厮向刘公夫妇叩头拜谢。过了两日,刘公对小厮道:“我欲要教你回去,访问个亲族来,搬丧回乡,又恐怕你年纪幼小,不认得路途。你且暂住我家,俟有识熟的在此经过,托他带回故乡,然后徐图运柩回去。不知你的意下何如?”小厮跪下泣告道:“儿受公公如此大恩,地厚天高,未曾报得,岂敢言归!且恩人又无子嗣,儿虽不才,倘蒙不弃,收充奴仆,朝夕伏侍,少效一点孝心。万一恩人百年之后,亦堪为坟前拜扫之人。那时到京取回先母遗骨,同父骸葬于恩人墓道之侧,永守于此,这便是儿之心愿。” 刘公夫妇大喜道:“若得你肯如此,乃天赐与我为嗣! 岂有为奴仆之理,今后当以父子相称。” 小厮道:“既蒙收留,即今日就拜了爹妈。”便掇两把椅儿居中放下,请老夫妇坐了,四双八拜,认为父子。遂改姓为刘,刘公又不忍没其本姓,就将方字为名,唤做刘方。自此日夜辛勤,帮家过活,奉侍刘公夫妇,极其尽礼孝敬。老夫妇也把他如亲生一般看待。有诗为证:

刘方非亲是亲,刘德无子有子。

小厮事死事生,老军虽死不死。

时光似箭,不觉刘方在刘公家里已过了两个年头。时值深秋,大风大雨,下了半月有余,那运河内的水,暴涨有十来丈高下,犹如白沸汤一般,又紧又急。往来的船只,坏了无数。一日午后,刘方在店中收拾,只听得人声鼎沸。他只道是什么火发,忙来观看,见岸上人捱挤不开,都望着河中。急走上前看时,却是上流头一只大客船,被风打坏,淌将下来,船上之人,飘溺已去大半。余下的抱桅攀舵,呼号哀泣,只叫:“救人!” 那岸上看的人,虽然有救捞之念,只是风水厉害,谁肯从井救人。眼盼盼看他一个个落水,口中只好叫句“可怜”而已。忽然一阵大风,把那船吹近岸旁。岸上人一齐喊声:“好了!” 顷刻挽挠钩子二十多张,一齐都下,搭住那船,救起十数多人,各自分头投店内。有一个少年,年纪不上二十,身上被挽钩摘伤几处,行走不动,倒在地下,气息将绝,尚紧紧抱住一只竹箱,不肯放舍。刘方在旁睹景伤情,触动了自己往年冬间之事,不觉流下泪来,想道:“此人之苦,正与我一般。我当时若没有刘公时,父子尸骸不知归于何处矣!这人今日却便没人怜救了。且回去与爹妈说知,救其性命。” 急急转家,把上项事报知刘公夫妇,意欲扶他回家调养。刘公道:“此是阴德美事,为人正该如此。” 刘妈妈道:“何不就同他来家?”刘方道:“未曾禀过爹妈,怎敢擅便?”刘公道:“说哪里话!我与你同去。” 父子二人,行至岸口,只见众人正围着那少年观看。刘公分开众人,捱身而入,叫道:“小官人!你挣扎着,我扶你到家去将息。” 那少年睁眼看了一看,点点头儿。刘公同刘方向前挽扶,一个年幼力弱,一个老年衰迈,全不济事。旁边转过一个轩足乞刺的后生道:“老人家闪开,待我来!” 向前一抱,轻轻的就扶了起来。那后生在右,刘公在左,两旁挟住膊便走。少年虽然说话不出,心下却甚明白,把嘴弩着竹箱。刘方道:“这箱子待我与你驮去。”把来背在肩上,在前开路。 众人闪在两边,让他们前行,随后便都跟来看。内中认得刘公的,便道:“还是刘长者有些义气。这个异乡落难之人,在此这一回,并没有个慈悲的肯收留去,偏他一晓的了便搀扶回家。这样人,真个是世间少有!只可惜无个儿子,这也是天公没分晓!”又有个道:“他虽没有亲儿,如今承继这刘方,甚是孝顺,比嫡亲的尤胜,这也算是天报他了。” 那不认得的,见他老夫妻自来搀扶一个小厮,与他驮了竹箱,就认做那少年的亲族。以后见土人纷纷传说,方才晓得,无不赞叹其义。还有没肚子的人,称量他那竹箱内有物无物,财多财少。此乃是人面相似,人心不同,不在话下。

且说刘公同那后生扶少年到家,向一间客房里放下。刘公叫声“劳动”,后生自去。刘方把竹箱就放在少年之旁。刘妈妈连忙去取干衣,与他换下湿衣,然后扶在铺上。原来落水人吃不得热酒,刘公晓得这道数,教妈妈取酽酒略温一下,尽着少年痛饮,就取刘方的卧被,与他盖了。夜间就教刘方伴他同卧。到次早。刘公进房来探问。那少年已觉健旺,连忙挣扎起来,要下床称谢。刘公急止住道:“莫要劳动,调养身子要紧!”那少年便向枕上叩头道:“小子乃垂死之人,得蒙公公救拔,实乃再生父母,但不知公公尊姓?” 刘公道:“老拙姓刘。”少年道:“原来与小子同姓。” 刘公道:“官人哪里人氏?”少年答道:“小子刘奇,山东张秋人氏。二年前,随父三考在京。不幸遇了时疫,数日之内,父母俱丧。无力扶柩还乡,只得将来火化。” 指着竹箱道:“奉此骸骨归葬,不想又遭此大难。自分必死,天幸得遇恩人,救我之命。只是行李俱失,一无所有,将何报答大恩?”刘公道:“官人差矣!不忍之心, 人皆有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说报答,就是为利了,岂是老汉的本意!” 刘奇见说,愈加感激。将息了两日,便能起身,向刘公夫妇叩头泣谢。那刘奇为人温柔俊雅,礼貌甚恭,刘公夫妇十分爱他,早晚好酒好食管待。刘奇见如此殷勤,心上好生不安,欲要辞归,怎奈钩伤之处溃烂成疮,步履不便,身边又无盘费,不能行动,只得暂且住下。正是:

不恋故乡生处好,受恩深处便为家。

却说刘方与刘奇年貌相仿,情投契合,各把生平患难细说。二人因念出处相同,遂结拜为兄弟,友爱如嫡亲一般。一日,刘奇对刘方道:“贤弟如此青年美质,何不习些书史?”刘方道:“弟甚有此志,只是无人教导。” 刘奇道:“不瞒贤弟说,我自幼攻书,博通今古,指望致身青云,不幸先人弃后,无心于此。贤弟肯读书时,寻些书本来,待我指引便了。” 刘方道:“若得如此,乃弟之幸也。” 连忙对刘公说知。 刘公见说是个饱学之士,肯教刘方读书,分外欢喜,即便去买许多书籍。刘奇罄心指教,那刘方颖悟过人,一诵即解。日里在店中看管,夜间挑灯而读。不过数月,经书词翰,无不精通。

且说刘奇在刘公家中住有半年,彼此相敬相爱,胜如骨肉。虽然依傍得所,只是终日坐食,心有不安。此时疮口久愈,思想要回故土,来对刘公道:“多蒙公公夫妇厚恩,救活残喘,又搅扰半年,大恩大德,非口舌可谢。今欲暂辞公公,负先人骸骨归葬。服阕之后,当图报效。” 刘公道:“此乃官人的孝心,怎好阻挡。但不知几时起行。” 刘奇道:“今日告过公公,明早就走。” 刘公道:“既如此,待我去觅个便船与你。” 刘奇道:“水路风波险恶,且乏盘缠,还从陆路行罢。” 刘公道: “陆路脚力之费,数倍于舟,且又劳碌。” 刘奇道:“小子不用脚力,只是步行。”刘公道:“你身子怯弱,如何走得远路。”刘奇道:“公公,常言说得好,有银用银,无银用力。小子这样穷人,还怕得什么辛苦!” 刘公想了一想道:“这也易处。”便教妈妈整备酒肴,与刘奇送行。饮至中间,刘公泣道:“老拙与官人萍水相逢,叙首半年,恩同骨肉,实是不忍分离。但官人送尊人入土,乃人子大事,故不好强留。只是自今一别,不知后日可能得再见否?” 说罢,口欷不胜,刘妈妈与刘方尽皆泪下。刘奇也泣道:“小子此行,实非得已。俟服一满,即星夜驰来奉候,幸勿过悲。” 刘公道:“老拙夫妇年近七旬,如风中之烛,早暮难保。恐君服满来时,在否不可知矣!倘若不弃,送尊人入土之后,即来看我,也是一番相知之情。” 刘奇道:“既蒙吩咐,敢不如命。” 一宿晚景不提。到了次早清晨,刘妈妈又整顿酒饭与他吃了。刘公取出一个包裹,放在桌上,又叫刘方在后边牵出那小驴儿来,对刘奇道:“此驴畜养已久,老汉又无远行,少有用处,你就乘他去罢,省得路上雇倩。这包裹内是一床被窝,几件粗布衣裳,以防路上风寒。”又在袖中摸一包银子交与道:“这三两银子,将就盘缠,亦可到得家了。但事完之后,即来走走,万勿爽信。” 刘奇见了许多厚赠,泣拜道:“小子受公公如此厚恩,今生料不能报,俟来世为犬马以酬万一。” 刘公道:“何出此言!” 当下将包裹竹箱都装在牲口身上,作别起身。刘公夫妇送出门首,洒泪而别。刘方不忍分舍,又送十里之外,方才分手。 正是:

萍水相逢骨肉情,一朝分袂泪俱倾。

骊驹唱罢劳魂梦,人在长亭共短亭。

且说刘奇一路夜住晓行,饥餐渴饮,不一日来到山东故乡。哪知去年这场大风大雨,黄河泛溢,张秋村镇,尽皆漂溺,人畜庐舍,荡尽无遗。举目遥望时,几十里田地,绝无人烟。刘奇无处投奔,只得寄食旅店,思想欲将骸骨埋葬于此,却又无处依栖,何以营生。须寻了个着落之处,然后举事。遂往各市镇乡村访问亲旧,一无所遇。住了月余,这三两银子盘费将尽,心下着忙:“若用完了这银子,就难行动了。不如原往河西务去求恩人一搭空地,埋了骨殖,倚傍在彼处, 还是个长策。”算还店钱,上了牲口,星夜赶来。到了刘公门首,下了牲口,看时只见刘方正在店中,手里拿着一本书儿在那里观看。刘奇叫了一声:“贤弟!公公、妈妈一向好么?”刘方抬头看时,却是刘奇,把书撇下,忙来接住牲口,牵入家中,卸了行李,作揖道:“爹妈日夜在此念兄,来得正好!” 一齐走入堂中。刘公夫妇看见,喜从天降,便道:“官人,想杀我也!” 刘奇上前倒身下拜。刘公还礼不迭。见罢,问道:“尊人之事,想已毕了。” 刘奇细细泣诉前因。 又道:“某故乡已无处容身,今复携骸骨而来,欲求一搭余地葬埋,就拜公公为父,依傍于此,朝夕奉侍,不知尊意允否?”刘公道:“空地尽有,任凭取择。但为父子,恐不敢当!” 刘奇道:“若公公不屑以某为子,便是不允之意了。” 便即请刘公夫妇上坐,拜为父子,将骸骨也葬于屋后地上。 自此兄弟二人,并力同心,勤苦经营,家业渐渐兴隆。奉侍父母,极尽人子之礼。 合镇的人,没一个不欣羡刘公无子而有子,皆是阴德之报。

时光迅速,倏忽又经年余。父子正安居乐业,不想刘公夫妇,年纪老了,筋力衰倦,患起病来。二子日夜伏侍,夜不解带。求神罔效,医药无功,看看待尽。二子心中十分悲切,又恐伤了父母之心,惟把言语安慰,背地吞声而泣。刘公自知不起,呼二子至床前吩咐道:“我夫妻老年孤孑,自谓必作无祀之鬼,不意天地怜念,赐汝二人与我为嗣。名虽义子,情胜嫡血。我死无遗恨矣!但我去世之后,汝二人务要同心经业,共守此薄产。我于九泉亦得瞑目!” 二子哭拜受命。又延两日,夫妻相继而亡。二子怆地呼天,号淘痛哭,恨不得以身代替。置办衣衾棺椁,极其从厚,又请僧人做九昼夜功果超荐。入殓之后,兄弟商议筑起一个大坟,要将三家父母合葬一处。刘方遂至京中,将母柩迎来,择了吉日,以刘公夫妇葬于居中,刘奇迁父母骸骨葬于左边,刘方父母葬于右边,三坟拱列,如连珠相似。那合镇的人,一来慕刘公向日忠厚之德,二来敬他弟兄之孝,尽来相送。

且说刘奇二人,自从刘公亡后,同眠同食,情好愈笃。把酒店收了,开起一个布店来。四方过往客商来买货的,见二人少年志诚,物价公道,传播开去,慕名来买者,挨挤不开。一二年间,挣下一个老大家业,比刘公时已多数倍。讨了两房家人,两个小厮,动用家火器皿,甚是次第。那镇上有几个富家,见二子家业日裕,少年未娶,都央媒来与之议姻。刘奇心上已是欲得,只是刘方却执意不愿。刘奇劝道:“贤弟今年一十有九,我已二十有二,正该及时求配,以图生育,接续三家宗祀,不知贤弟为何不愿。” 刘方答道:“我与兄方在壮年,正好经营生理,何暇去谋此事。况我弟兄向来友爱,何等安乐!万一娶了一个不好的, 反是一累,不如不娶为上。”刘奇道:“不然,常言说得好,无妇不成家。你我俱在店中支持了生意时,里面绝然无人照管。况且交友渐广,设有个客人到来,中馈无人主持,成何体面。 此还是小事,当初义父以我二人为子时,指望子孙绍他宗祀,世守此坟。今若不娶,必然湮绝,岂不负其初念,何颜见之泉下!” 再三陈说,刘方只把言支吾,终不肯应承。刘奇见兄弟不允,自己又不好独娶。

一日,偶然到一相厚朋友钦大郎家中去探望。两个偶然言及姻事,刘奇乃把刘方不肯之事,细细说与又道:“不知舍弟是甚主意。” 钦大郎笑道:“此事浅而易见。他与兄共创家业,况他是先到,兄是后来,不忿得兄先娶,故此假意推托。”刘奇道:“舍弟乃仁义端直之士, 决无此意!” 钦大郎道:“令弟少年英俊,岂不晓得夫妇之乐,这般推阻。兄若不信,且教个人私下去见他,先与之为媒,包你一说就是。” 刘奇被人言所惑,将信将疑,作别而回。恰好路上遇见两个媒婆,正要到刘奇家说亲,所说的是本镇开绸缎店崔三朝奉家。叙起年庚,正与刘方相合。刘奇道:“这门亲,正对我家二官人。只是他有些古怪,人面前就害羞。你只悄地去对他说,若说得成时,自当厚酬。我且不归去,坐在巷口油店里等你回话。” 两个媒婆应声而去。不一时, 回复刘奇道:“二官人果是古怪,老媳妇这般撺掇,只是不允。 再说时,他猴急起来,好教媳妇们老大没趣。” 刘奇方才信刘方不肯是个真心,但不知什么意故。一日,见梁上燕儿营巢,刘奇遂题一词于壁上,以探刘方之意。词云:

“营巢燕,双双雄,朝暮衔泥辛苦同。若不寻雌继壳卵,巢成毕竟巢还空。”

刘方看见,笑诵数次,亦援笔和一首于后。词曰:

“营巢燕,双双飞,天设雌雄事久期。雌兮得雄愿已足,雄兮将雌胡不知。”

刘奇见了此词,大惊道:“据这词中之意,吾弟乃是个女子了。怪道他这般娇弱,语音纤丽,夜间睡卧,不脱内衣,连袜子也不肯去,酷暑中还穿着两层衣服。原来他却学木兰所为!” 虽然如此,也还疑惑,不敢去轻易发言。又到钦大郎家中,将词念与他听。钦大郎道:“这词意明白,令弟确然不是男子了。但与兄数年同榻,难 道看他不出?” 刘奇叙起向来并未曾脱衣之事。钦大郎道:“这般一发是了!如今兄当以实问之,看他如何回答。”刘奇道:“我与他恩义甚重,情如同胞, 安忍启口。” 钦大郎道:“他若果然是个女子,与兄成配,恩义两全,有何不可。” 谈论已久,钦大郎将出酒肴款待,两人对酌,竟不觉至晚。刘奇回至家时,已是黄昏时候。刘方迎着,见他已醉,扶进房中问道:“兄从何处饮酒,这时方归?” 刘奇答道:“偶在钦兄家小饮,不觉话长坐久。” 口中虽说,细细把他祥视。当初无心时,全然不觉是女。此时已是有心辨他真假,越看越像个女子。刘奇虽无邪念,心上却要见个明白,又不好直言。乃道:“今日见贤弟所和燕子词甚佳,非愚兄所能及。但不知贤弟可能再和一首否?”刘方笑而不答,取过纸笔来,一挥就成。词曰:

“营巢燕,声声叫,莫使青年空岁月。可怜和氏璧无瑕,何事楚君终不纳?”

刘奇接来看了,便道:“原来贤弟果是女子!”刘方闻言,羞得满脸通红,未及答言。刘奇又道:“你我情同骨肉,何必避讳。但不识贤弟昔年因甚如此妆束?”刘方道:“妾初因母丧,随父还乡,恐途中不便,故为男扮。后因父殁,尚埋浅土,未得与母同葬,妾故不敢改形,欲求一安身之地,以厝先灵。幸得义父遗此产业,父母骸骨,得以归土。妾是时意欲说明。因思家事尚微,恐兄独力难成,故复迟迟。 今见兄屡劝妾婚配,故不得不自明耳。” 刘奇道:“原贤弟用此一段苦心,成全大事。况我与你同榻数年,不露一毫棱角,真乃节孝兼全,女中丈夫,可敬可羡!但弟词中已有俯就之意,我亦决无她娶之理。萍水相逢,周旋数载,昔为兄弟,今为夫妇,此岂人谋,实由天合。倘蒙一诺,便订百年。不知贤弟意下如何?”刘方道:“此事妾亦筹之熟矣!三宗坟墓,俱在于此,妾若适他人, 父母三尺之土,朝夕不便省视。况义父义母,看待你我犹如亲生,弃此而去,亦难恝然。兄若不弃陋质,使妾得侍箕帚,供奉三姓香火,妾之愿也。但无媒私合,于礼有亏。惟兄裁酌而行,免受旁人谈议,则全美矣!” 刘奇道:“贤弟高见,即当处分。” 是晚两人便分房而卧。次早,刘奇与钦大郎说了,请他大娘为媒,与刘方说合。刘方已自换了女妆。刘奇备办衣饰,择了吉日,先往三个坟墓上祭告过了,然后花烛成亲,大排筵席,广请邻里。那时烘动了河西务一镇,无不称为异事,赞叹刘家一门孝义贞烈。刘奇成亲之后,夫妇相敬如宾,挣起大大家事,生下五男二女,至今子孙蕃盛,遂为巨族。人皆称为刘方三义村。有诗为证:

无情骨肉成吴越,有义天涯作至亲。

三义村中传美誉,河西千载想奇人。

丁俊贵

2020年3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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