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想讲一个关于故人的故事，故事不短，若是有缘人，请陪我一起听完它。

故人，一个故去的人。

她生的极好看，在我们那种二线小城市中算是数一数二的美人，“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眇兮”，《诗经》中形容美人的经典句子放在她身上绝对是毫不逊色，她是我在日常生活中见过最好看的姑娘，没有之一。

可是这样的美貌，也只能充当她短短18年人生灾难的导火索。

她住三楼，我住一楼，长我两岁，我们算是从小光屁股玩到大的朋友。

她算不上中规中矩的沉稳姑娘，从小爬树疯玩打游戏看剧从来都没落下，只是她父母工作挺忙，她又有一个小她八岁的弟弟，父母也不怎么顾得上她，只要是不做什么过分的事就都是随她去的。

但是她从小就算是机灵且好看的小孩，并不怎么学习却可以被我爸妈贴上‘别人家的小孩’来不时数落我几句，邻里提起她来也是要夸几句的，‘你们家能有xxx这种小孩真是有福气，聪明又漂亮，长大你们光等着享福吧巴拉巴拉’。

我作为小跟班是很称职的，成天跟在她后面喊着‘韵韵姐姐韵韵姐姐’，然后跟她一块去到处疯玩，常常最后被我爹揪回来一顿暴打，但是打完之后还是愿意接着跟她跑出去玩，因为她好看，我想多看会儿。

她这样的好看吸引了以我为首的一堆妹子，自然在上了初中之后也吸引了我们校外不少社会青年的目光。

二

我们初中在我们小城里口碑并不算好，整个学校充满了猥琐糜烂的气息，我目所能见耳所能闻全都是类似’一切看淡，不服就干’或者是’你的辣条都是我买的凭什么跟我分手’这种中二青年的脑残口头禅，成天一堆染了各种颜色头发的小太妹和她们的’哥哥’们嘴里叼着烟蒂，各种污言秽语随着烟味一块充斥着整个校园。

很快她也成为她们中的一员。但是也有些不同，她不怎么骂人，也不会在她们打架群殴的时候掺和几下，只是在远处抽着烟静静的看，气质很清冷，我们班男生议论她就是’出脱了世俗’。

虽然她和不良少年少女们走得很近，但是她成绩仍不算差，考个重点高中还算是十拿九稳的事。

但是事情在她上初三那年全面颠覆。她突然和一个社会上的人走得很近。

那个人家里条件不错，长的也好看，听她说性格也很温柔，对她很好。

她说那个男人答应要养她，要给她最好的生活。

她说她不想上学了，她想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其实要是现在的我一定上去给她两巴掌，冲她喊“你傻逼啊这种小白脸一看就是玩玩你，你他妈竟然要为这种人认真到放弃自己的未来？！你脑子是被水泡了还是被门挤了？！”

但是当时上初一的我蠢的就跟个傻逼一样，我说你想过怎样的生活都好，我希望姐姐永远开心就好。

真是矫情又肉麻。我说完还被自己感动了许久，觉得我为姐姐的爱情添了一把火。

现在想来我真是脑残又智障，当时就算我闭嘴什么屁都不放也好，我怎么能去给一丛本就熊熊燃烧的烈火又倒了一桶油呢。

这个事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她的众多亲戚都来劝她，她的老师甚至是级部主任都找她谈了好几次话，她的家人找上了她所谓的男友求他们俩分手，结果她为此直接和男友消失出去同居，最后连中考也没有去。

最后她的家人承认了他们的感情。

其实在我看来也不算是妥协，只能说是放弃了，毕竟她还有个弟弟，她们家还不算没有希望。但是这终究是我这种局外人的看法，我妈每次谈起来都是抹了泪说天底下哪有不疼自己孩子的父母，韵韵爸妈也只是希望她能幸福，是在强求不来，便就由着她去罢了。然后话锋一转说要是我敢不好好学习就打断我的腿然后扔出去捡破烂。

三

那之后我很久没听过她的消息。

我也只是每天上学放学写作业想要考个重点高中罢了，很少再想起那个眉眼清秀出脱了世俗的韵韵姐姐。

我再听见她的消息是在我高二那年。

我妈那天神秘兮兮地跟我说，“你知道那个谁死了吗？”

“谁啊？”我写着作业，不怎么感兴趣的回答她。

“韵韵啊”

我手里的笔一停，许久才从嗓子里挤出几个音，“什么时候……”

“就是前几天，听说是在她生日前一天，那孩子真可怜，连18岁生日都没过，听说是在她们家厕所割腕死的，当时她弟弟看了差点吓疯……”

我从我妈从楼下七大姑八大姨那里听来的情报那里得到了她辍学之后的所有消息。

她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了两年，然后那个喜新厌旧的男人就甩了她。

她放在那个男人身上的感情太深，便一直纠缠了许久，那个男人也是本着来者不拒的态度，和她暧昧着却有别的女朋友，最后她怀孕了，只能破釜沉舟和那个男人摊牌，结果自然是不尽如人意，那个男人让她去打了孩子。她却是极其的倔强死脑筋，直接找了一起玩的混混们烧了那个男人家的几间铺子。

事情闹大了，她的混混朋友们也进去了，她在她们家厕所里割腕自杀，一尸两命。

我突然想起我快要中考的时候，她来找我，当时我正在背书不怎么想跟她玩，她跟我说话我也只是淡淡的应她，她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最后便问我，“你现在成绩能考上重点高中吗？”

“没多大问题。”

“那你一定要好好学习，一定要上高中上大学”

“嗯知道了知道了。”

“那我走了啊。”

“嗯嗯。”

算起来，那个时候应该是她刚被那个男人甩了的时候。

我当时埋头课本几乎没怎么抬眼看她，最后送她出去也是心不在焉，我没想过那会是最后一面。

听说她辍学后就没怎么和家人联系，我是她为数不多的联系过的人。

我不知道她到底来找我做什么，但是我一直在想也许当时我的一言一行就能把她从暗渊里带到光明，但是我却给了她最冷漠的一面。

我当时甚至连句’再见下回再来玩啊’都没跟她说。

可是再没有机会了。

四

再就没有后来了，我没法用任何语言去表达我到底对她抱有什么样的感情，有同情，有无奈，最多的是遗憾。

她曾经是那样机灵又美丽的姑娘，并不完美，却和我做了十余年的朋友。

她很叛逆，对家人师长的劝告充耳不闻，被爱情迷了眼最终却自取灭亡。

她相信她那个年纪并不成熟的世界观和玛丽苏的爱情，却不肯相信真正为她好的家人们的苦口婆心。

她相信那个男人的花言巧语，却放弃了她本可能熠熠闪光的未来。

她为一段已经终结的感情结束了生命，但那个渣男放出来之后依旧花天酒地，压根就不在乎她曾视若珍宝的爱情。

这件事过去了很久了，她弟弟现在也快上高中了，每次见到我都会叫我姐姐，模样很乖，每次我看到那和他姐姐有八分相像的眉眼总是觉得心里难受，可是又能怎样，逝者已矣。

这么多年，终究是满弓明月梨花白，故人万里关山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