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里的学生宿舍很小,环境也不是特别好,一个宿舍里面有四张高低床,能住八个人。我和瑶瑶都是下铺并且床铺紧紧靠在一起,她的好朋友在我们隔壁宿舍。
熄灯的号子已经响了,军营里面的老师们、教官们,尤其是校长都开始进入警惕状态,拿着手电筒到处查宿舍。
宿舍查的特别严的一个主要原因是以前在这个军营里面发生过教官喝酒后强奸学生的事情。一群教官在训练完之后去宿舍喝酒打牌,然后有两个借着酒劲摸进了女生宿舍,通常这种事情一定会流传到学生耳朵里,起初我们怀疑故事的真实性,但是校长开会时的三令五申的确证实了这一点。以前为了方便查寝,对于宿舍就寝后开门方面的制度没有特别严格的要求,外面站着的两个喝了酒教官一敲门,里面听到动静的女生没有考虑太多就直接开门了,两个十三岁女生在当夜被强奸,宿舍里的其女生也由于受到惊吓而留下了心理阴影。
当时这件事情引起了特别大的轰动,至于后来两个犯了事的教官被怎样处理了我们没有打听到,他们自然是不会再留在这里了,我们只知道当时这里的校长因为管理不严格,制度不周全也被开除了。
新来的校长刚上任就强调,以后夜里查宿舍,任何人敲门都不能开,除非发生特别的事情,要把院子里的灯全都打开再进行通知。
撞枪口的总是我们。
瑶瑶和她最好的朋友想要睡在一起,问我可不可以三个人一起挤一挤,我答应了,自然成了同谋。初中三年,睡在一张床铺聊天对于我们来说是增进友谊最好的办法。每当夜幕降临,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你一句我一句小声嘀咕,将自己有趣的故事在那些沉寂的夜晚一一道来,总是会有一个人伴着月光提前进入睡眠,第二个人听不到回应也就紧跟着进入梦乡。而这种增进友谊的方式在多次查到我们睡在一张床铺的老师眼里,我们似乎是同性恋。
经常抓到我们睡在一起的老师是我们的数学老师。刘老师本来教的是政治,由于我在政治课上也算积极,她不讨厌我,我也不讨厌她。在最后一节政治课即将和我们离别的时候,她和我们谈了一节课的心。由于她动人的说辞和隆重的告别仪式,我们好多人在下课铃声响起来的时候都没有抑制住眼眶里憋了很久的泪水,放声哭了起来,包括最后一排的惠胖也哭的稀里哗啦。
我们是万万没想到,第二天我们常年混迹于赌场由于借了高利贷还不上但又因为戒不掉赌瘾常常被外面的人围殴,总是鼻青脸肿的就来给我们讲课的数学老师最终被辞退了。替代他的是昨天和我们难分难舍的刘老师,并且接管了隔壁七班,成了班主任。她说她也没想到。
我们开始也是不屑,教政治的老师能把数学教的多好,但是当她不用任何工具把黑板上的各种几何图形画的游刃有余的时候我们对她数学教学方面的看法才开始慢慢有了转变。
瑶瑶和小苓(瑶瑶小伙伴的名字)约好了在晚上11:30的时候在我们宿舍相聚,意思就是在那时小苓必须冒着被查的风险敲我们宿舍的门,然后我们舍长冒着风险给她开门。瑶瑶也因此提前通知了我们睡在靠近门口的舍长,等小苓敲门的时候让她进来就行了。
11点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校长没拿手电筒一个个查宿舍的时候,我已经接受了瑶瑶的盛情邀请和她睡在了一个床上聊了很久的天了,事实上我们的床铺就靠在一起,只是经过她的邀请我稍微向左挪了挪,给小苓腾出了一个位置等她过来。
宿舍门传来声音的时候是晚上11点,我看完表以后和瑶瑶悄悄嘀咕,疑惑为什么小苓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等我们有一丝觉悟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通知舍长别开门了。事实上被查到休息时间说话聊天也是扣分的内容,我们没敢发生叫舍长,能做的只有紧张的闭上眼睛祈祷敲门进来的是小苓。
然而并不是不是她。
校长三令五申晚上不管是谁敲门都不能开,但是他一个宿舍一个宿舍敲过来只有敲到我们宿舍门的时候,门突然开了,开门的是我们舍长,她说她以为是11:30小苓来了。
军训量化分评比对于我们这些刚到军营的初一学生来说是十分重要也是最担心的事情,在这短短一周的生活中,每个小小的生活细节都会被记录下来,稍微有一点点不合格,比如军训衣服上所有的扣子都要扣起来,尤其是最上面的一颗,裤角要放下来不能当流氓,见到老师要鞠躬,见到校长要敬礼,见到垃圾要主动捡起来等等等等等。然而这些小小的细节被查扣0.1分都会被班主任劈头盖脸的大骂一通,我们这次一扣就是1分。这对于我们来说简直就是末日。
这是我们最煎熬的一个晚上,我们宿舍被查的事情闹出了很大的动静,校长扯着嗓子批评我们,批评的内容是什么隔壁宿舍的小苓自然也听到了,所以晚上我们约定好的时间她也没有出现。
我和瑶瑶整夜都没有睡觉,舍长也是。舍长是个特别文静的大女生,每次和我们聊天的时候都呆呆的,说完便挤着眼睛微微一笑,只要看到她我总能想起暖羊羊。
瑶瑶的大姨妈是这天晚上半夜来的,她是第一次来大姨妈。我们为宿舍被查这件事担心到了半夜,毫无睡意。
“牛牛,我感觉肚子有点痛。”
“啊,要不要上厕所。”
“不太想。”
“那咋办?”我问她。
“如果我去上厕所的话,你能陪我去吗?外面太黑了,我有点怕。”她小声问我。
“嗯行,我陪你去。”
“万一又被抓了呢?”
“就说上厕所啊,不能让人的肚子痛一下吗?”
其实我也有点怕,我们的军营坐落在一个偏僻的村庄里,我们宿舍被查时这里热闹了一阵,校长们离开后军营又陷入了寂静。
北方最气温最明显的一个特征就是昼夜温差大,中午训练的时候同学们一个个被晒的腿软,一周以后戴眼镜的同学脸上会被晒出各种形状的眼镜框,没戴眼镜的干脆全都黑掉。但晚上随便出一下门必须披一件衣服才算合适。
去厕所的路有点远,我们没有手电筒,只能在夜里就着一点点微弱的月光走,漆黑的天空和被月光投影的白色地面形成鲜明的对比,尽管地面上有点惨白色,但并不影响我们看不到前面的路。
靠近厕所的是一片梨园,里面的梨子也熟的刚刚好,尽管是夜晚,它们的香味还是能在离梨园很远的地方就能闻到,很诱人,但我们没心思在这个漆黑的夜晚顺带摘几颗梨子。从懂事开始,我们所听到的很多诡异故事大多发生在厕所里或者是空旷的夜晚。不必询问瑶瑶,从她抓着我的并微微颤抖的手里,可以猜的到我们心里对这段路上所有会发生的恐怖故事和我一样都进行了一遍猜测。在巨大的黑夜面前,我们什么都不敢看,仿佛走上了一条永无止尽的路,不敢回头,四只眼睛只能盯着正前方短短的可视范围,弱弱疾步走还不敢发出沉重的脚步声,等待厕所出现在我们眼前。
我们到了厕所门口。
“你进去吧。”
“我们一起进去行吗?”她问我。
我面对着墙在里面等她,然后她说:“牛牛,我来月经了。”她显得很淡定,与我后来的大惊小怪形成鲜明的对比。她告诉我,这她妈妈提前给她打的预防针,还告诉她这是青春期送给女孩子最好的礼物。
“那你有卫生巾吗?”我问她,略带一点焦急。
“我没有。但是我知道舍长有,白天她把卫生巾压在枕头下面的时候我还问她会不会被查到,她说没事。”
我依旧背对着墙壁站着,也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让我帮她回去拿卫生巾过来。
“牛牛,你可不可以......”她的声音变小了。很明显带着求助的意思。
直到现在我想起这件事仍然有点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壮一下胆子帮帮她。
但是我也害怕,那条路刚刚两个人一起走过来我都是花了全部的勇气,让我一个人再回去一趟我是万万不敢的。
“我一个人不敢去......你一个人呆在厕所里不怕吗?”'我拒绝了她。
“可是没有卫生巾真的不能走。我们明天还要训练,军训服也只有这一条。”她向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