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睡到一半的我，被我两个可爱的外孙女吵醒了。我讨厌睡觉时被人吵醒的感觉，但看到我两个可爱的孙女冲着我笑，围着我让我给他们讲故事。一个人活着的终点不是死亡的那一刻，死亡是省体的结束，人真正的结束是没有价值的那一刻。到了那一刻，是很糟糕的。很显然我还没到那一刻，因为我还有价值，还有人需要我给他们讲故事。我有很多故事，那天我决定给他们讲一个关于罪的故事。

没退休时，我是一个入殓师。这是一个神圣的职业，我很喜欢这份工作。我接受上帝的旨意给所有即将与他见面的人整理面容。我每天都尽职去为每一个逝去的人整理遗容。然后为他们送上衷心的祷告。有一天，我和平时一样正在为我今天的工作做准备。那天下着小雨，让本来就萧瑟的秋天更显的凄凉。

“您是伟大的、尽职的史蒂夫入殓师吗？”我听见一个沧桑、沙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听出她的声线中夹杂着亲人去世的伤痛。我转身看见一位妇人站立在门前，她戴着黑色的头巾，面色憔悴，暗黑无色。两眼空洞无神的向前望着。我看见那眼角有着深深的泪痕。她很伤心，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悲伤的。可她的表情里除了伤痛还有像冰一样的寒冷。她的身旁躺着一具尸体，用装尸袋装着。我对他庄严的点了点头，然后对他说，“夫人，您好，我对您的亲人的逝世表示难过，望您节哀。请问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我想您为我儿子画上一个微笑，”她两眼盯着我，让我有点发麻。

“哦，这不是什么难事，我会尽我本能为您服务。”

当我打开尸袋时，我有一种掉进冰窟的感觉。眼镜深深的凹下去，脸上瘦的只剩骨头。这就是一具包着皮的骷髅。从他面相看，他死前并不快乐。“真可惜，这么年轻就失去了生命。夫人，希望你能节哀！”“谢谢，他很年轻，只有二十岁，我不想让他这样的离开，所以我让您给他画上一个微笑。能让他微笑着离开这个世界”

“夫人，冒昧的问您一句，您儿子遭遇了什么，以至于这么年轻就失去了他的生命。”

或许这是一个她不愿提及的伤痛，我看见她低下下了头，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我听见她深吸了一口气，有吐了出来。用她沧桑的声音说“他是被谋杀的。”

“哦，太糟糕了，杀他的那个人抓到了吗？”

“没有，抓不到的，除非那个人自己去自首，来赎罪。史蒂夫先生，您愿意听我儿子的故事吗？”

“当然愿意了，我很乐意做一个倾听者，希望这样能让你好受点。”

“他是个好儿子。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只是……”她停顿了一下，我听见她吞咽着唾液。似乎在犹豫或者思考着什么。

“当然，每个母亲都爱着自己孩子的，同样孩子也会爱着自己的母亲。请您继续。”

他没有接着刚才的说下去，而是讲起了他儿子出生的时候。“他出生时哭的可有力了，白白胖胖的，足足有四千克。他的父亲抱着他笑个不停，他是我们全家的希望，我们每天用爱呵护他成长。那时的我们不知道有多么快乐。”

每个人的春天是他们记忆中的昨天，她讲述的那么美好，可是我没有从她脸上看见微笑。她的脸一直面如稿灰毫无感情。“夫人，真高兴您有着这样美丽的过去。对了，说起他的父亲，你的先生今天为什么没有来？”

“我们离婚了，在儿子六岁时。他跟另一个女人走了，带走了家里所有的钱。当时我跪在他面前求她别走，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让他丢下我们。可是他还是无情的丢下了我们母子俩。然后我们就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儿子去世后我曾想着联系过他，可是我没有方向。他走后我与儿子相依为命，我的儿子还是那么的可爱，只是渐渐的变得不爱说话。为了给它上学，我搬了家，每天打三份工。每天累的不行，可是我想起我的儿子我就有了希望，就不感觉到累。因为我的儿子很聪明可爱，学校里的老师一直夸他。可是有一次我打了他，你要知道我是爱他才打他的。那次，我和往常一样身心疲惫的回家，看见他带回来的成绩单上打的是c，老师在下面批注说他居然上课画画。也许是因为工作太累了，我很生气，我问他为什么，可是他一直不说，给我的只是沉默。所以我打了他。而且还扔了他的画具，史蒂夫先生，您知道我这样做纯属出于对他的爱，我只是希望他能学一些正经的，将来有出息。我是爱他的。”

“哦，当然，我知道，您肯定是爱他的，我能理解，我相信那是的他也会理解。小时候我的母亲也经常打我。”

“希望他能理解吧。他很听话，那次以后他不在画画了，成绩也慢慢的好起来。这样我工作就不会觉得累了。日子就这样慢慢的过去，那时的我对未来的日子充满着希望，对我的儿子充满着希望。果然我的儿子没有让我失望，他进入了当地最好的高中。而且还拿了奖学金。我经常在工友面前夸耀他，我的工友们也为我感到高兴。只是那时的他变的更加沉默，放学后经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那时为了赚更多的钱，我拼命的工作，我照顾他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但是我知道他会理解的，因为我是爱他的。可是有一次，我接到他们老师打来的一个电话，那个电话打破了许多年来的平静，打破了我的希望。我赶到学校，老师告诉我他好几个星期没去上课了，而且有同学看见他经常和街上的不良青年在一起。你知道吗，当时我肯定不会信的，可是事实就是那样，我在街上亲眼看见了他，他抽着烟，还搂着一个女孩。当时我就冲上去大骂他，他看见了我有一刻感觉到很意外，可马上就没有了，他也对着我大吼，他说他要自由，他要自己的生活。我想不到他多年来一直不愿意讲话，当讲话时说的竟然还是这些可以把我气倒的话。然后他跑了，我没有力气去追她，太伤心了。我哭着回家，在角落里哭了又哭，哭了又哭。最后哭累了就在那个角落睡了。”

“真抱歉听到这些，后来他回来过吗？夫人？”

“有，回来过一两次，因为长时间没上学，他被开除了，每次回来都是来找我要钱，我当然会给她，因为我是爱他的。每次他拿了钱就离开了家，留下了我和那个房子。有一次我像求他爸爸一样求他，希望他不要在离开家，好好的找一份工作。他像他父亲那样拒绝了我。而且再也没有回来过。我很不解，每天以泪洗面，不知道怎么继续活下去。我多次想了解自己的生命，可是我一直对儿子抱有期望，我认为他会回来。”

再次看她时我能理解为什么她的眼神那么空洞，为什么脸上的皱纹那么沧桑。她承受了那个年纪她不应该承受的。她那死灰色的脸永远如万重寒冰样散发着寒气。我听见她不停的抽泣，可是没有眼泪低落下来，也许是早以流干了吧。我对她说上帝会看见她的一切，上帝会保佑她的。她的伤痛已经融进了她的骨子里，我不知道在如何说安慰的话，只能用上帝来给予她些慰藉。

后来她说，她儿子回来了，那次回来也再也不走了，因为走不了了。她的儿子被发现死在一间废墟里，是吸毒过量猝死的。当时她不相信她看到的一切。她说“当时我不相信那是真的，我一直没有去揭开那快白布。我知道躺在那里的是我的儿子，因为我们感受的到那是他。我没有勇气去看他的脸。那时我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一直哭，一直哭。我还记得那个夜晚很温暖，天上布满了星星，满月照着那座城市很亮很亮，街道上车依旧是川流不息，人依然享受着城市的夜景。那个夜晚整座城市只有我为她哭泣。”她说她揭开白布后看见儿子的脸上没有微笑，所以他找到了我，想让我为她儿子画上笑，想让他笑着离开这个世界。我为他儿子整理了遗容，画上了笑脸，她盯着看了好久好久。我甚至看见她笑了，尽管只是嘴角微微上扬。

“史蒂夫，外公，故事结束了吗？”

“哦小鬼们，别急，还没有。”

“对了，史蒂夫外公，那位夫人不是说她的儿子是被谋杀的吗？为什么你又说她说猝死的呢？”

“哦，我的小机灵鬼，你真聪明。”在她走了的第二天，我接到警局的电话，让我带上工具去一趟。刚开始我以为是监狱里的犯人需要我。可当我到后我发现是那位夫人。她在家里服药自杀，警察在上她上衣口袋里找到了一封信，里面她在信里说:

     亲爱的史蒂夫先生，上帝的委托人:

感谢您为我儿子画上微笑，看到他最后的遗容就好像看到了他小时候，可是，我再也看不到了。我永远失去了我的儿子。我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所以我选择了死亡，何况我儿子的死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是我谋杀我儿子的凶手，为了向上帝赎罪我只有选择死亡。希望上帝可以原谅我，希望儿子能原谅我。最后我恳请您为我也画上一个笑脸，让我微笑的离开这个世界。

罪人洛夫太太

“还有吗？史蒂夫外公。”，我为她画完后，参加了她的葬礼。牧师为她做了最后的祷告，在她入土时牧师拿着十字架说:“安息吧，我的爱人，你的灵魂将会延续。慢慢走吧，活着的，死去的，罪人，上帝会接受你们！”

“没了吗？”

“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