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夜色将至,华灯初上。
黄启晨从酒店十五层的落地玻璃窗向下眺望,只有在这个时候,这座将近一千万人口的中部城市,才是热闹而松懈的。下班回家和遛晚的车流人潮挤满了大街小巷,马路就像一条涨水的河不由自主地漫溢开来,黄启晨隔着玻璃窗居高临下地旁观着,也感受到这个城市不可抑制的活力,就像一头发情的动物。
一头即将死亡,却又回光返照的动物。
人类号称万物之灵,却是短视的,甚至是盲目的,尤其是对身处期间的这个时代正在发生的巨大变化,人类根本无法看清,或者看清了却不敢承认。更不用说去判断几十年、几百年后的社会发展,就像一个三维生物去辨识四维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基本上就是一叶障目,盲人摸象。
很多所谓的智者希望从历史书中去寻找规律,这种行为最终变成缘木求鱼,历史永远归于历史,而未来仍然躲在一片黑暗之中,如同一个害羞的处女,越是想勾搭,她就越是往后退。
那些在史书中留名的先见之明者在当时跨出关键一步的原因往往是他们不得不跨出这一步。换句话说,当时也许有一百个人曾经跨出过相对于他来说关键的一步,可能只有一个人成功了,于是他被写进史书万世颂扬。命运之手翻云覆雨,凡夫俗子只不过是希求得到他奖赏的赌徒而已,大部分人在他面前都要输个精光。
黄启晨认为他已经看到了未来,但还没有狂妄到会认为自己是神授之人,他相信像他这样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虽然他还没有遇到----他们就是未来。
楼下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类,即使宝马香车、锦帽貂裘,已不免沦为蝼蚁。不过人类总是寄希望于奇迹,希望命运之手温柔以待。他眼角余光瞄了下沙发上胡乱放着的一张今日的城市晚报,一篇爱心组织为一个罹患绝症的小女孩寻求巨额医药费的报道占据着很大的版面,报道上的照片中,小女孩绝望的母亲哭的很伤心。
黄启晨嗤之以鼻,人类的思维总是不可理喻,就像现在的房价畸高,制定规则的人不去源头处寻找解决办法,却把各种限制套在购房者身上,不免让人哑口无言。
更何况大部分人类处于即使辛勤工作,也不过勉强度日的状态,平日里只能自求多福,根本没有余力伸手援助,而真正有能力提供帮助的人大都无心援助,人类世界的游戏规则就是充满这样的悖论。
黄启晨再次同情起如同蝼蚁般的人类了。他庆幸自己的抽离,当一个人的能力大于规则的制约时,规则对他已不起作用,无所谓财务自不自由,他整个人从身体到灵魂都是自由的。
这种感觉非常奇怪,在他知晓自己的能力之后,这种感觉说来就来了,即使他当时入不敷出。
所谓的自由不过是随时可以离开现有的状态,进入另一种自己想要的状态,很多人或者说大部分人即使年薪百万,也无法称得上自由,一旦他们的身体或者灵魂离开熟悉的状态,就会一文不名----大部分人不敢尝试。
毫无疑问,这种差距让黄启晨充满了优越感,而他是智慧又低调的,他仍然小心翼翼地遵循人世的规则,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但是他的确抽离了。
他成为了一名旅行者,自东向西跨越这个疆域辽阔的国家,如同一只返程的侯鸟。
走走停停,一个月后,他累了,于是在这座中部城市落脚。
城市很繁华,但在他眼中,这座城市却是暮气沉沉,就像一个气喘吁吁的老人,只不过因循着后工业时代最后余晖的惯性苟延残喘。
下.
泳池是五星级酒店的标配,就像一个堕落的官员总有一个大肚腩。
黄启晨在酒店泳池打发时间的时候,经常遇到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身边总是跟着一个脖子挂着粗大金项链的人,神态貌似包工头暴发户,在一旁点头哈腰地服侍着。两个人经常喝的醉醺醺的,在泳池里人五人六的,极为聒噪,弄的泳池其他的客人人神共愤。
黄启晨没有朝那两个男人正眼看一眼,内心已将那肥胖的中年男人作为自己的目标。
他开车跟踪了胖子几次,胖子经常在收到非法的金钱后,支开司机一个人去郊区的一个新建小区,他知道他的判断是对的,那个胖子就是他的目标。并且确定胖子将他违法所得的不义之财放在这个小区化名租赁的房子里。
夜色渐深,黄启晨准备出门了,他已经休息得很好,他去酒店大堂退了房间,准备离开这座城市
在离开之前,他还要做一件事情。
他开着自己的二手车穿梭在车流中,直奔郊区的一座新建的居民小区,将车停在地下车库中一个监控无法看到的死角,他找到一幢居民楼的消防楼梯,无声无息地健步上楼,动作轻盈地就像一头正在捕食的灵猫。
最终,他停在二十一层的一个单元门口,门是反锁着的,他知道里面没有人。
于是,他穿过锁着的门,进到房间里,就如同穿过空气。
这是一间没有任何装修的毛坯房,房间里空无一物,只有最里面的一间房间里有三个大容量的红白蓝编织袋,突兀地堆在墙角。黄启晨走上前,拉开其中一个编织袋的拉链,黑暗中可以看见袋子里面装的是满满一袋子的钱,三个袋子里面的钱加起来估计有上千万。
黄启晨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
他背起一个编织袋,左右手各拎了一个,靠在门后倾听了一下门外的动静,新小区入住率低,楼梯走廊基本没什么人经过。他再一次穿过门,楼梯里空无一人,安静地如同鬼域。
黄启晨轻松地下楼了。
他驾驶着后备箱装满了钱的车子准备离开这个城市,他相信不会因此事遭到官方的追捕,胖子不会去报案,否则他首先要解释清楚这笔巨额财产的来源。但他无法保证胖子恼羞成怒下会出一些阴招。毕竟,以胖子的身份,自然有一些不为人知的资源与他同流合污。立刻离开这座城市绝对是明智之举(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对的,遭到重大损失的胖子怒火万丈,调动他所有的地下资源围捕黄启晨)。
离开以前,他找了一个偏僻的自助银行,按报纸上提供的捐款账号,匿名将一笔足够承担医药费的巨款打给了那个患绝症的小姑娘,能够拯救一个年轻的生命,黄启晨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黎明破晓前,带着愉悦的心情,黄启晨驾车离开了这座城市,他知道以后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潜台词:
穿墙:即使是钢筋混凝土墙,一息之间也随意穿越。实在是穿门越户,逃脱追捕的好能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