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我爱银子

赵小和吴东就在师父家住了下来，每天我们一起到铺子里干活儿。又添了锅灶，吴东蒸包子，赵小做担担面。有时，当兵的带来河里扎的鱼，赵小就给他们做水煮江湖，这也就成了我们的招牌菜。每次做这道菜，他都会和客人吹上一会儿，说，这可是我们幺妹儿想出来的，咱家的小女女儿机迷（聪明）着呢！
咱们的生意是越来越好，银子哗啦啦的来。吃炒菜的不多，毕竟这里是边城。虽然百姓们吃穿不愁，但也没有大富大贵的，也就是南边逃难来的商人和军爷偶尔来吃。赵小多数时候可以歇歇，但他闲不住，总是和左邻右舍搭话，闲聊。没多久，十里八村都知道，镇边堡集上有个小赵师傅，做的一手蜀地好菜，还有一张抹了蜜的嘴！
每到赶集的日子，十里八村的姑娘们，都会来咱铺子吃碗担担面。主要目的是和小赵师傅“撇上一会儿”，就是聊会儿天儿。赵小已经学了满嘴的当地话，经常逗得我们哭笑不得！
“二儿狗热，泥去哪个啦？”
“我去给囧思买个东西。”
“撒东西？”
“买了壁和紫。”
“耶呀，泥腻害啦，都跟丧当锅儿的了！”
“有撒腻害的，揍四个跑腿儿的。”
“咋不腻害啊，开开择衣服，都窜的好呢！”
“嘿嘿，那四了。”
我听他和军中的小兵喊话，笑的一口面汤喷出去。赵小啊，你则叫干撒哪！看，我也会说。
满是土坷垃的边城，我们却过的有滋有味儿！就像在临安，家里的店，邻居家的小子闺女，街上的过客，聊聊坐坐，日出，日落。
“师父，咱们能不能在后面盖盖房子？”
我问师父，这事儿，我琢磨好几天了。
“盖啥房子？”
“能住人的，和房东说说行不行，咱们出钱盖，将来还是他的。”
“那可是不少钱，为啥？”
“咱们天不亮就出来了，天黑了才回去。花花一个人，说话的人也就大婶，太孤单了。我想着，咱们生意不错，要是有住的地方，花花也能来，每天多热闹。她一准儿高兴！”
师父，没说话，我知道他担心啥。
“师父，我们三个多亏了你和花花收留，我们也没家没业的，有得吃有处住就行了，用不着银子。你只管用在花花身上，我和他俩都商量好了，使劲赚银子，让花花每天都高高兴兴的过。”
师父还是不说话。
“师父，你就答应了吧。我没姐妹，花花就是我亲姐姐。”
大人们总是顾虑太多，我知道师父也想，没有谁比他更愿意花花过的开心了。只是，他不愿意占了别人的便宜。
终于，师父开了口。他说，好，明儿就去和房东谈谈。他又说，小刀，以后不管是啥，只要是你要的，我就做，就算是我的命，也行。
这话可吓死我了！你可是我师父，只有你要我小命儿，哪有徒弟要师父命的！
“师父！可快别这么说，我一直当你是我爹呢。我做啥，都是应该的！”
师父再没说啥，拍了拍我的肩膀，走了。
第二天，师父和房东谈了，这么好的事儿，房东当然愿意。我们约好，明年一开春儿，就开始盖房子。晚上，我把这事儿告诉花花，她开心的抱着我，哭了。
“囡囡，你真好，真好。”
“行了，我的姐姐，你快别哭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爱哭，一会儿我也被你着哭了。”
“是呢，我不哭。高兴着呢！”
为了明年春天盖房子，我心里盘算着怎么能赚更多的银子。我心里想到几个人，但都一一排除。
第一个是吴昕，要不是战乱，我可以和他做做生意。只是，他被东哥摆了一道，一半的家产被我哥拿走了，他又被打上是叛军同伙的记号。现在的他把自己藏了起来，谁都找不着，保命去了。
第二个想到的是罗大叔，但波斯的船已经走了，只能等他再回来。再一个，就是张翠霞，不过，听说她们全家跑回老家躲起来了。乱世，商人不好做啊！
这些生意人，现在没生意可做了。其实，也不是没有，只是太冒险。听说，有人在倒卖军粮。这事儿还是算了，一不留神儿，就掉了脑袋！
我还是想想不犯法的，于是，开始算计边城，总能找出赚银子的机会！
“赵小，你没事儿多打听打听。”
“打听啥？”
“啥都行，就是看看，有没有银子可赚，犯法的事儿，咱不干哈！”
“幺妹儿，犯法的，咱干的还少吗！”
赵小压低了声音说道。
“有吗？我不记得了，没有吧！”
“嗯嗯，没有，咱们都是良民！”
他一本正经的嘿嘿贼笑。
“你不是和那些当兵的熟吗，跟他们多聊聊，看看有啥新鲜事儿！”
“成，我多留意听听。”
一连好几天，赵小也没打听到什么新鲜事儿。店里的生意到是不错，忙的我也顾不上算计别人。眼看着进腊月了，大雪纷飞，冻死个人儿！
这天我们几个累的半死，回到家里花花做了羊汤，当然不是我们家养的那只，那可舍不得吃。是大婶家杀羊备年货了，各家都来买肉，我们也从她家买了些。
“虽说咱们几个是厨子，可这家里的饭啊，还是咱们花花做的好！”
赵小喝了一大口汤，赞叹着，又加了勺辣子。
“小哥你就哄我吧，我哪会做什么饭。”
花花笑的开心。
“啥子哄你嘛！真是好吃的紧，要不是怕你累着，就让你当厨子去！”
“我有什么累的，你们才辛苦。我什么事儿也没有，天天待着吃闲饭。”
“啥叫吃闲饭，你个姑娘家可不就是在家里，我们一群老爷们儿，有啥辛苦的，干点活儿还不是天经地义的！”
我都快看不下去了，赵小那样儿得瑟的！就跟他多能干似的，成天在花花面前吹牛！
“柴是东哥劈的，水是师父挑的，你干的最多的就是用嘴说！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爷们儿呢！”
我瞥了赵小一眼，表示很嫌弃。
“幺妹，说话也是个体力活儿，哥哥我一天说下来，也是很累的好不好！你看花花多乖，这么久了，你连声哥都不叫！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行了吧，也就花花善良，你就比她大三天，也好意思让人家叫你哥，咂咂，我才不会被你糊弄呢！”
“哈哈，囡囡，你就别气他了，话说多了是挺累的，伤气呢，哈哈哈哈哈！”
花花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拿个馍馍塞到我嘴里。
“看看！看看！还是花花最懂事，再给哥来碗汤，补补气！”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吃货啊！”
大家都被赵小逗乐了，每天的晚饭，都是我们最轻松的时间，一家人说说笑笑，一身的疲惫好像也消失了。
“对了，今天我帮大婶收拾羊肉，有个当兵的来买，说是刘副将家里的采买。刘夫人是草原上的人，觉得就大婶家的肉，味儿最正呢！”
花花收拾着碗筷说道。
“副将夫人？哦哦，是不是那个部落首领的女儿？”
赵小问道。
“是呢。”
我也想起以前听说过这个草原上的女孩儿。
“那人还说，夫人的胭脂用完了，现在到处都买不到呢。”
“不是有货郎初一十五的过来？怎么会买不到？”
我和花花都不用这些女孩儿的东西，只是知道之前货郎卖过。
“我也是这么和那个当兵的说，不过他说货郎那里也没有了，现在也就咱们这太平些，外面兵荒马乱的，江南的脂粉铺子都关门了，命都快保不住，谁还有空儿做脂粉呢！”
“倒也是，不过那个夫人挺有意思的哈，没想到草原上长大的还这么爱擦胭脂啊！”
我一直以为，草原上都爱骑马射箭，还以为那的姑娘都和我差不多呢！原来人家也是爱打扮的！
“哪个姑娘不爱打扮？也就你！”
赵小及时的指责了一下我，我瞪了他一眼，没理他。
“这胭脂水粉到是个好买卖，可惜现在没货源了，要不我还真想做做，赚上一笔！”

第三十二章 蔷薇水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咱们的小店明日就歇业了。家家过年，没什么人还会出来吃面了，师父说，咱们也回家歇歇。
打扫了店铺，想着今天把剩下的酒带回去，够师父他们几个喝到正月了。正打算关门的时候，来了两个人。
“还。。。有吃的吗？”
一个男子，看上去三十出头，风尘仆仆，手上牵着一个小男孩儿，七八岁的样子。
“呦，火都熄了，还真没了。”
赵小说道。
我看到那个孩子失望的眼神，心里一紧。看样子，他们是走了很远的路。
“对了，还有几个馍馍，就是有点儿冷了，要不，我给你们拿来？”
我试探的问。
“行行，能吃就行！”
男子连忙说道，这口音，耳熟。
我转身从大盆里拿出三个馍馍，拿油纸包了，递给那人。
男子连忙拿出一个，递给小男孩。那孩子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我看到，他的嘴裂了口子。
“屋里坐着吃吧，还有点儿热水，给孩子暖暖。”
师父指了指屋里说道。
“谢谢，谢谢！”
男子和孩子进屋坐在了板凳上，赵小倒了两碗热水给他们。
唉！肯定是逃难的啊！
“收摊子啦？”
话音没落就又进来个人。我心想，今天这店门是关不上了。
“呦，这不是张爷吗！”
来人正是军中的司务长，赵小笑着迎了上去。
“咱们的火刚熄了，正准备家去呢，您看还真没吃的了！”
“没事儿，我不是来吃饭的。”
“哦，那您是有事儿？”
我看着那个张爷，不吃饭，他到这来能有啥事儿？
“是这么个事儿，这不是过年了嘛，咱们这帮兵，好些不是当地的，家是回不去了，将军就想着让兄弟们改善改善，热闹热闹。”
“哦哦，咱们将军就是想的周到。”
我听赵小附和着，心里直笑，人家还没说呢，你就觉得周到，果然是嘴上抹了蜜。
“是啊，咱们将军最是为兄弟们着想了。他说想请宋师傅和几位小师傅二十八那天来做几桌席面，兄弟们提前过个年。”
我们都没说话，看着师父。师父想了想，点点头。
“张爷，这可是好事儿！咱们肯定好好露一手！”
赵小马上笑着打包票。
“是了，几位的手艺那是没得说，将军可是预备了不少赏钱呐！”
张爷笑着向师父抱抱拳，“那就明日巳时，请几位师傅到营里来，商讨些菜式。”
“好，辛苦张爷。”
师父也抱了抱拳。
等张爷走了，我才想起刚才那父子俩。转身一看，只见桌子上除了两只空碗，还多了一支琉璃瓶，人却不知何时走了。
“这是？”
我拿起瓶子，里面装着水，晃了晃，淡淡的红色在琉璃瓶里泛着光，甚是好看。
“这是。。。蔷薇水！”
我打开盖子，闻到醉人的芳香。没错！就是蔷薇水，我在翠霞家铺子里见过，是从波斯来的。我们这个土坷垃的边城没人会用它，这瓶肯定是那对父子留下的！
“东哥！快，快把刚才那父子俩追回来！”
东哥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出门。我心里隐隐的兴奋，希望我没猜错！
“幺妹儿，什么情况？”
“也许，咱们有银子赚了！”
不多时，东哥带着那对父子回来了。
“这瓶蔷薇水可是你们留下的？”
我看着手足无措的父子问道。
“是，是。。。。小师傅，我们真的不是想吃白食，只是。。。身无分文了，只好拿这个抵饭钱。”
男子满脸的羞愧。
“你莫慌，我不是这个意思，那几个馍馍本来也没打算收钱的。”
我看他们不安的样子，心里发酸，能有蔷薇水的人，又怎么会是乞丐呢！不过是乱世里，落了难了！
“那，是为何叫咱们回来？”
那男子疑惑的问道。
“这瓶蔷薇水，价格不菲。要是换馍馍，可是能换几箩筐的。”
“唉，虽然这蔷薇水价格不菲，可如今没人要啊，现在是馍馍比它贵啊！”
“是吧，不过我就是想问问你，这蔷薇水，可是你做的吗？”
“你，怎么会知道是我做的？”
男子惊讶的看着我。
“我虽然不懂花露水粉，但我是厨子，味道分的清楚。波斯的蔷薇水，味道浓郁。而这瓶，清新淡雅，带着江南的烟雨，你的口音，虽然故意遮掩，但我却听得出，你是扬州人？”
男子沉默了，我也没催他，等着。
“是，扬州，戴家。”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
“香粉世家那个戴？”
“是。”
我的小心脏啊！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正是时候儿！
“这是……来投亲？”
话锋一转，我拿眼睛打量着那个小男孩。
“唉！哪有亲戚啊，一路逃难至此，只是为了活命罢了！”
“那，以后的日子可有打算？咱们也是躲避战乱来到镇边堡的，这里倒是太平些。”
“打算？就是想着，看看有没有能做工的地方，给孩子挣口饭吃。”
“爹，我也能干活儿！你莫担心！”
突然，那个小孩儿开口了，倒是让我们很是惊讶！
“墨儿乖。”
男子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
我心里掂量着后面的事儿怎么弄，这时师父却开了口。
“既然无处可去，就先到咱们家住吧，眼看是年关，哪有营生可找。”
赵小也附和着说就是，过了年再说吧，看把孩子冻的。
“这可如何是好？怎么好平白吃住呢！”
男子显然很是愿意，但又不好意思。
“哎呀，你也不白吃住，咱们家人口多，搭把手帮着干干活儿就行。”
我心里已经有了算计。
“行行，什么活儿我都能干，真是遇见好人了啊！好人啊！”
男子颤抖着摸了把眼泪，连忙拉过男孩，让他给我们鞠躬。我扶起孩子，说不要这样，大家都是落难的，能帮就彼此帮一把吧！
于是，咱们的店门终于关上了。一行人，欢欢喜喜的往家去。
路上，男子说他叫戴玉山，儿子叫戴墨。他排行老二，叫他戴二就行。于是，我们几个就叫他戴二哥。话说戴二哥今年二十有七，一路风餐露宿才显得苍老了。戴墨七岁了，倒是比一般孩子高，人也机灵。他好像挺喜欢吴东的，总是看他，往他身边凑。
我和赵小故意落在后面，几件事我得和他确认清楚。
“今儿回去早，你去大婶家问问，那个副将家的采买住哪，打听打听上次说的那事儿。”
我低声和赵小说话。
“打听那个想要胭脂水粉的夫人？”
“对，要是靠谱儿，我就想着，这银子，咱们得赚。”
“那是，幺妹儿真是越来越机迷了，刚才你那小样儿，跟和吴昕谈生意时一个样儿！”
“有吗？那是啥样儿？”
“不知道咋说，就是吧，气势！对，气势把人都震住了！”
“哈哈，我有啥气势，震住猪头肉我倒是没问题。”
“哈哈哈哈哈哈哈，猪头肉我也震得住！”

第三十三章 冬日里的算计

墨儿真是个机灵鬼，到了家里，没一会儿功夫就和花花好的不行了。花花去哪他去哪，抬水，添柴，递板凳，贴心的很。
相比之下，他爹戴二哥就差点儿了。这位兄台真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拿赵小的话说，就是个棒槌！
不过没关系，他有他的用处，我也不指望他能是个好劳力。
晚饭后，花花跑去给墨儿煮羊奶，还把她舍不得吃的糖放了一勺子。咂咂！跟亲娘似得。这倒也好，有个贴心的小屁孩儿陪着，花花的精神可就好起来了。
我趁着这空儿，晃去赵小他们的窑洞，商讨赚银子的大事儿。
“咋样儿？有消息没？”
我边嗑瓜子，边问。
“幺妹儿，咱们运气来了！”
赵小得意的吐着瓜子皮儿。
“别卖关子，快说！”
“急撒子嘛！我从采买那打听到个有意思的事儿，这个草原上来的夫人有个好姐妹，是汉人，保长家的闺女。”
我认真的听着，赵小虽然能扯，但基本都是有用的。
“保长不个是啥官儿，可他娶了个官家小姐，是蜀地一个县令的庶出女儿。”
这弯儿绕的，故事还挺长。
“说重点。”
我喝了口热水。
“这就说到了，保长家的闺女叫锦娘，十八了，听说生的模样儿好，会打扮。草原夫人嫁过来没熟人，结果俩人就好上了，还结拜了金兰。所以啊，这个夫人爱上涂脂抹粉都是锦娘教的。”
“那就是说，如果锦娘认可的，这个夫人就会买！是吧？”
我整理着关键信息。
“对！所以咱们先得把这个锦娘拿下！”
“嗯，锦娘都十八了？那她嫁了没？”
边城女子嫁的并不早，但十八也是不小了。
“还没嫁，好像是定了个什么人家，天暖了就要出嫁的。”
“哦，那个夫人还有啥消息？”
“嗯，夫人叫萨日朗，长得也还行，但好像副将没怎么看上她，她是死活要嫁的。”
“所以，她才找到爱美的锦娘帮她，她怕她夫君看上别人！”
“肯定是！”
“哎，话说，那个副将长得很好？”
“我没见过，但听说是貌似潘安。”
“哈哈，希望他就是个潘安，那他夫人可就要往脸上拍无数银子了！”
我和赵小笑的不怀好意，东哥看看我俩，直摇头。
“你说锦娘她娘是蜀地的？”
“对呀，所以我说咱们运气来了，我和她可是老乡啊！呵呵！”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他乡遇……遇……”
我听大叔说过，就是想不起来后面的。
“遇撒子嘛！我就知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意思差不多！呵呵！”
我和赵小一向很容易沟通的。
“他乡遇故知。”
东哥实在看不下去我们两个文盲瞎嘀咕，开口接了一句。
“对对！他乡遇故知，赵小，闲着也是闲着，你去她家遇遇故知。”
“咱俩想一块去了！嘿嘿！”
从赵小那出来，我美滋滋的哼着小曲儿，心里那叫一个乐呀！要是大叔在，肯定要说我得瑟了，我就是想得瑟，呵呵！
想起大叔，就又想到我哥。几个月了，没一点儿消息。我问过东哥，能不能给我哥捎个信儿。他说，不能。我就什么也不敢问了。
我心里也埋怨过，哥哥也不惦记我，就不能捎个信儿来？但后来又觉得，不该怨他，要是因为给我捎信儿，暴露了大营，那可就是性命攸关的事了！
于是，我只能等着，也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不过，我是个想得开的，既然不知何时相见，那就过好现在的日子吧！
过好日子，最重要的是啥？当然是赚银子啊！
想到这儿，我又心情大好。
“又算计了谁？美成这样儿！”
花花已经铺好了被子，笑着问我。
“不是吧，姐姐，我在你心里就是个坏人啊？”
我捞起脸盆里的热毛巾，捂在脸上，哇！舒服！
“囡囡咋是坏人，姐姐这是夸你聪明呢！”
花花钻进被窝儿，呵呵的笑。
“嘿嘿！那是，我多聪明啊？不过，我心里还真是算计了几个。”
“谁啊？”
“先不告诉你，等有了准信儿，再说。”
“成，到时候儿，你可不许瞒着我！”
“那是自然，快睡吧，明儿早上我做饭，你别那么早起了。”
“你们不是要去大营？我得给你们做早饭呢。”
“师父他们去，我不去，我在家陪你。”
“那敢情好啊，好不容易歇着，你多睡会儿，我又没啥事儿。”
“行了行了，咱俩都不做饭了，那些个厨子还能饿着不成！”
“那哪成，一群汉子瞎凑合，墨儿谁管？不成，还得我做些孩子可口的。”
“成成成，你就是个操不完心的娘！”
“啐啐！胡说些啥！没嫁人当什么娘！”
不看都知道，花花一准儿脸红了。我是不太明白啦，女娃娃们怎么那么爱脸红？
“不就是吗！我跟你说，我娘在的时候，都没这么对过我。”
“哪能啊，做娘的心里就想着娃娃。”
“我跟你说哈，我娘，就是个奇葩。我记得有一次，她风风火火的往外跑，还催我快些走。我那时小啊，啥也不懂，就跟着跑呗。我爹就问啦，娘子这是要去哪？你猜我娘怎么说？她说，我赶王老六的马车去，五里外开了家面馆，那牛肉面啊真是一绝，赶不上这班车，就吃不着了！”
“哈哈，那你爹怎么说？”
“我爹就说，媳妇儿，也带我去呗！我娘就说，那哪行！你去了，谁开店？银子不就被别人赚去了！你在家，好好赚银子，我和囡囡替你吃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娘可太有趣了！”
“是吧，其实，我能吃个啥，她就喂我一根面，让我慢慢嘬，牛肉都被她吃了！阿娘就是拿我糊弄我爹呢，呵呵！”
“你爹肯定知道，只是，他宠着你娘吧！”
“是啊，那时候，我总是和阿娘笑话爹爹是阿呆。长大后，我才知道，真要是论心机，十个阿娘，也不是我爹的对手。”
“你爹对你娘真好。”
“是吧，我也不知道。睡吧，睡吧，不瞎扯了。”
“嗯，睡了。”

第三十四章 锦娘阿英

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
当然，花花还是早起，给大家做了早饭。我起来时，家里就剩下戴家父子和花花。师父他们去了大营，讨论菜式去了。
我揭开锅盖，看见一大碗羊汤，冒着热气，旁边还安然的躺着俩馍馍。
真香！立马笑容满面。
墨儿看着我喝羊汤，悄悄的问花花。
“姨姨，他也是姨姨吗？”
虽然声儿小，我还是听到了。小屁孩儿，什么眼神儿啊！看不出来我如花似玉吗？哼！
“呵呵，当然是，就是她不爱穿女娃娃的裙子，她嫌碍事儿。”
“这小姨姨，可真能吃啊！”
嘿！臭小子，我又没吃你家的，竟然觉得我吃得多！
“小姨姨和墨儿一样，还得长个儿呢，得多吃，墨儿也要多多吃！”
“嗯嗯，姨姨你真好！”
我没脾气，不跟你个小孩儿计较！
今天糊窗纸，花花熬好了浆糊，墨儿和他爹也来帮忙，我们四个人说说笑笑的干活儿，也不累。
“哎，戴二哥，我听说扬州的粉，就数你家的好呢！”
“当然啦，苏州的胭脂，扬州的粉。‘千金五香’就出自咱们戴家！”
没等老戴开口，小戴就抢着说了。
“墨儿，不可造次！”
老戴瞪了他儿子一眼。
“墨儿知错了。”
小戴蔫蔫了，我心里直乐，小子，得瑟啊！
“墨儿不怕，爹爹只是教你规矩，不是要骂你的。”
花花连忙安慰她的小乖乖。
“嗯，墨儿晓得了。”
“墨儿真乖。”
戴二哥看着花花和墨儿叹了口气。
“多谢花娘，照顾墨儿，他娘去的早，我平日里忙，没能好好教他。”
“哪里哪里，我也没做什么，墨儿是个懂事的孩子。”
花花手足无措的连忙摆手。
“没啥，咱们乡下没那么多讲究，孩子们都是心直口快，戴二哥你就别拘束他了。”
我是真看不下去这文邹邹的场面，大叔都不这么说话。于是，赶快开口让他们打住！
“好好，多谢了，多谢了。”
看着满心感激的戴二，我赶快把话题撤回来。
“江南四季花开，正是好做脂粉。不像这边城，只有大雪和黄土。”
我是怕他有手艺没原料来做，要是这样，大家就都白忙活了！
“那倒也未必，其实草药，五谷也是可以做水粉的。”
戴二笑着说道。
“哇！这么神奇！”
我立马心花怒放。
“对，树木花草，山石雨雪，都可。”
说到他的专长，他就滔滔不绝了。我们听的一愣一愣的，虽然不懂，但觉得戴二真有本事，肃然起敬。
“戴二哥，咱们这倒是有家药铺，不如你说说需要啥，我明个儿去买回来，你辛苦辛苦，给我们姐妹也打扮打扮？嘿嘿，嘿嘿！”
我嘻皮笑脸的看着老戴，不忘用眼角余光给小戴一记眼刀，臭小子又用惊悚的表情看我！
“行啊！不辛苦，我也不会别的，但做脂粉，我还行。”
老戴满脸放光，兴奋的答应了。
“我爹做的香粉比五叔他们都好！”
墨儿仰着小脸儿，一脸骄傲。
“哪有，别胡说。”
显然，老戴也觉得自己做的不错，语气也柔和很多。
“是真的！”
墨儿认真的说道。
“真的！姨姨信墨儿说的！”
“我也信我也信！”
我连忙举手嚷嚷，管他有没有他五叔做的好，在这镇边堡，我敢保证他肯定最好！我仿佛看见了银子向我招手，心情真是难以形容，呵呵，呵呵，高兴！
午饭时，花花突然提起保长家的锦娘，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她说。
“要说胭脂水粉，咱们这可是有个懂行的人。”
花花说着又给墨儿加了勺肉臊子，我悄悄瞪了那小子一眼，然后没事儿人儿似得继续吃。
“哦？谁啊？”
戴二听了花花的话有些惊讶。
“锦娘，阿英。”
“保长家的那个锦娘？”
我也好奇的问，心想花花是咋认识她的？
“就是她，咱们镇边堡，不，应该是整个边城的第一美人！”
“你认识她？”
我还没听到过花花这么夸一个人。
“见过一次，算不上认得。她娘是大家闺秀，穿戴，言行，都是讲究的。锦娘人也好，她大咱们几岁，可对乡里的孩子们都很好，没架子。”
“哇！我咋没见过？”
我是真想见见这个美人儿。
“前几年应该还常出来走动，现在肯定不会啦！”
“为啥？”
“绣嫁装啊！她明年就出嫁了。锦娘真是命好，出身好，长得好，嫁的也可心。听说，是青梅竹马呢！”
“姨姨，什么是青梅竹马？”
“这个啊，就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是好朋友，从小一起长大，长大了还是好朋友。”
老戴赞赏的看着花花，频频点头。
呵！我就觉得吧，他们仨才像是一家儿的！这才认识一天啊，就跟过了多少年似的熟。我偷偷打量老戴，看来看去，只能说，其貌不扬。
“她还真是命好啊！”
为了挡住老戴看花花的目光，我拿馍馍在他面前晃了晃。我并不知道命好都包括什么，只是想着花花说好，那应该不错吧，所以就随着附和。
老戴不好意思的低头喝汤，结果，呛着了！
傍晚的时候，师父他们回来了。赵小兴奋的哇啦哇啦的讲，墨儿围着他问东问西。
“见到将军了？”
这是我比较好奇的，话说这布衣将军传奇得很，可却一直没见过。
“没有，说是去巡防了。咱们是和司务长，营中的火头军一起商议的。还看了他们的伙房……真不赖！”
我知道他是想说，比咱们大营的伙房好。
“副将见了没？”
我向赵小眨眨眼睛，他马上明白我的意思。
“见了！还真是……貌似潘安，不过，比我，还差点儿！”
“哈哈哈哈哈哈！”
“就你？你和潘安差几里地？”
“哈哈哈哈哈……”
大家都被他逗的前仰后合，咱们的赵潘安依旧信心满满。
饭后，赵小拉我悄悄溜到院里。
“今天你这咋样？”
赵小问我。
“挺好，戴二列了个单子，我明天去药铺买，先试些香粉和胭脂。”
“成，我今天正好遇见保长。他和乡绅们来军里送年货慰问，我故意说了家乡话，他马上就跑来问我是不是蜀地人。就这么着聊起来了，他叫我明日去他家，做几道老家菜给他夫人。”
“太好了！花花也说锦娘在备嫁妆，你打听打听胭脂水粉够不够。”
“嗯嗯，我晓得了。”
晚上躺在炕上，吹了灯。
“囡囡，你是不是算计戴二哥呢？”
“嗯嗯，就是算计着一起赚银子。”
“我知道，你是为了明年开春儿盖房子，不过，他们爷俩儿也不容易。”
“你放心吧，我不会亏待他们的。”
“嗯，我知道。”

第三十五章 家长里短1

赵小，第二天带着蔷薇水去了保长家。
我则拿着药方去买药。
药铺在镇子东头儿，掌柜的是个中年汉子，闫大叔。据说，他家世代都是卖药的，这铺子从他爷爷的爷爷就开始了。
“呦，小刀来了。给你家花花抓药？”
闫大叔笑呵呵的问道。
“是了，还是之前的方子，把正月里的都备上。再按这个方子抓一副。”
我说着，把戴二的方子递给闫大叔。
“这是啥方子？”
他接过去看了看，疑惑的问道。
“保密，以后再告诉你。嘿嘿！”
我故意卖关子。
“呵呵，像是驻颜的，可这个不能吃啊！”
“当然不是吃的了。”
我就是不告诉他，这是我的战略。等戴二哥做成了，我再让赵小四处张扬去。
“这僧僧灭灭的（神神秘秘的）！”
闫大叔不理我了，忙着抓药。
我闲着没事儿，去后院找他家闺女大妞玩儿。一到后院，就听到吵闹声。
“尼个小望八蛋，咋揍那不僧心，闹腾个撒！”
闫大婶指着大妞叫着。
“撒叫俄闹腾，尼凭撒替俄作族？”
大妞毫不让步。
“揍凭是尼娘！”
“尼才不似俄娘，俄娘早四了！”
“尼个莫良心的，随把尼养大的？”
“俄次俄爹喝俄爹的！”
“尼气死俄了，尼揍气死俄吧！”
我大概听明白了，一准儿是闫大婶又瞒着大妞做啥了。大妞十六岁了，一岁多死了娘。现在的闫大婶是她小姨母，虽是她娘的亲妹妹，但也是后娘。
闫大婶自己生了一双儿女，宝贝的不行，对大妞只是敷衍了事。大妞早就一肚子怨气，但她没辙，谁叫后娘会哄她爹呢！
“小刀，尼来的正好，尼各俄评评理！”
大妞急的官话土话一起说。
“莫急，咋回事？”
我忙安慰她。
“你知道三里河的王傻子吗？”
大妞恨恨的说。
“知道啊，就是站大街上撒尿那个！”
“就是他！他们家就凭着有几贯臭钱，昨个儿跑来提亲，我不在家，结果，这婆娘就答应了！”
“啊！给谁提？给你？”
“是啊！她自己的女女咋舍得啊！”
大妞急的直跺脚，哭了起来。
“莫哭莫哭，这事儿，你爹知道不？”
“咋不知道！聘礼都收了！”
“啊？你爹也同意？为啥啊？”
我是觉得，她家开药铺，也不是没钱，肯定有别的事儿吧！
“为啥？还……还能……为啥！”
大妞恨得咬牙切齿，可就是支支吾吾的不说。闫大婶瞪着大妞，眼里满是警告。我也不好问，多半是家丑吧！天南海北都一样，家丑不可外扬。
“小刀，药抓好了。”
这时，闫大叔在前屋喊道。
“哎！来了！”
我应了一声儿，转身对闫大婶说道。
“大婶，我花花姐想大妞了，能让她去我家撇会不？晌午饭我哥都做了。”
自从吴东赵小来到镇边堡，对外就说他们是我哥哥。吴东是亲哥，赵小是表哥，这样不会被人非议。
“呦，你家做啥好次喝？俄家二妞也想花花呢！”
闫大婶一脸怀疑的看着我。
“江南菜，甜的，我哥就好做这个，嘿嘿！”
“哼！那有啥次头儿，糟蹋了糖！”
我就知道她家二妞不喜吃甜口味的菜，故意这么说，想占我便宜？哼！没门儿！我可是记得，她家二妞看见花花那嫌弃的样儿！
“去吧，家里也没啥活儿了。”
这是闫大叔说的，他到也不是苛责的人，只是有点儿怕婆娘。
我是见好儿就收，拿了药，赶快拉着大妞往门外跑。
“大妞，别那么倔，有些事儿不能硬碰硬。”
“小刀，你说咋办？我是死也不会嫁那个傻子的！”
“那是自然，就是得想想咋办好！”
“成，我听你的，你主意多。”
我心想，我可管不了这些事儿，只是不能见死不救，至于救得了救不了，那还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我哪有什么主意，问问我师父和哥哥他们看看吧，也许能想个办法。”
“好好，咱们这，就数你家人最有本事了！”
呵呵，要说本事，那我还真不谦虚。
我师父和东哥，都是深不可测的人，我和赵小就是打酱油的。现在，又来了个戴二，就看这次香粉做的咋样了，成了，那他也是个了不得的。扬州戴家，天下闻名。当然，我是听翠霞说的。
到了家，我把药材交给戴二，他和小戴就回他们窑洞捣鼓去了。我和师父他们讲了大妞的事儿，大家帮着想想办法。
“你莫哭，到底是咋回事儿？”
师父听了，就盯着大妞问她，我猜，师父和东哥肯定和我想的一样，这里边儿，藏着事儿！
大妞犹豫着，不知道怎么说，好一会儿才开了口。
“这事儿，我爹不让说，我也不知道该咋好！”
“各家的事，自家管，我家不好打听别人。”
东哥突然开口。
大妞一听这话，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我是真不明白了，她这是又哭啥？说就说，不说就不说呗！
花花连忙递帕子给她擦脸，轻声细语的安慰她。一下子，屋里除了花花的劝慰声，其余人都不说话了，等着，大妞哭完。
终于，她不哭了。抬头偷偷看了看东哥，然后开了口。
“我……我大弟，他，他耍，耍钱。谁说都劝不住，两天前，他又偷跑到三里河去，又赌，输的，裤子都没了……”
得，果真有事儿！
赌钱，不新鲜。但，要是平常百姓家出了个赌徒，那就是灾难，也是最让人瞧不起的！所以，十里八村那几个赌鬼，大家都知道。年纪大的，成了家的，那家里面都是天天鸡犬不宁。有几个年轻的，还都是光棍儿，谁家好好的女孩会嫁给他们？我猜，大妞他爹就是担心他宝贝儿子也娶不上媳妇儿，才瞒得这么严！
“我弟欠了王家老三，二十两银子，二十两啊！咋还？”
大妞说着，又摸起了眼泪。
我和花花都叹了口气，唉！这个败家子！闫大叔的药铺又不是开在京城，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能赚几个钱？有些家穷的，买药都是赊账。你知道他还不起，可都是乡亲，祖祖辈辈的住着，又不能见死不救。这一年到头儿，能剩下几个银子？一家人，还得吃饭啊！
“王家，老三？”
师父问道。
“就是，谁不知道，他家老三鬼的很呢！我大弟，咋能耍过他！”
大妞恨得咬牙切齿。
“这事儿，怪了。”
师父皱起了眉头。
“咋怪？”
我好奇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