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字因时相传,用笔千古不易”在《笔法试探》一文里,我尝试从自己的理解上去谈了何为笔法,那现在再谈谈“结字”。
“结字”换成我们熟悉的说法,就是“书风”。不同的朝代,不同的书家都会有不同的书风,即风格流派等,故而“结字”因为时代不同而不同,流传的面貌也不同。这就是“结字因时相传”。有人认为“结字”指的是字法不同,我不太同意这个说法。字法,即组合成字的方法,根据不同的字法,呈现不同的字体形态,即我们熟知的五体书——篆隶真行草。但同是行书,不同的书家写出来的依旧不同。可见,结字不是字法,而是书写风格。
“因时相传”说明,每个时期的书风,总受到当时朝代风气的影响而呈现出特有的面貌。而个人的风格,也总在大的时期影响下把此种风格推向极致。可见,了解书风,就要先对所处的时代有所了解。
大篆时期,一般指的是先秦时段。先秦时期是中国古代思想一个高峰期,诸子百家的争鸣,各路豪杰的联合纵横,诸多有影响的思想典籍都出自该时期。由此可知,那时候是一个开放,自由,充满理想的时代,也是文字自由发展的时代,没有固定的书写模式,因此大篆也呈现出各种自由的风格。
至秦统一六国建立中央集权制后,改革文字“书同文”把文字的书写做出了规定。秦朝以法家思想治国,令行禁止,法度森严近乎苛政。文字书写不可能再自由发展,李斯的《峄山碑》小篆堪称典范。公整对称,整齐划一的笔画,无不显示法度。
汉隶,中国书法的一个高峰。汉朝是一个大气与开放的时代,交流的时代,但汉朝的奉行的“罢废百家独尊儒术”决定了汉时期的思想再也没有了先秦时候的自由与广度,但也远高于秦。儒家讲礼,讲秩序,故而汉隶所呈现出来的,正是该时代的缩影,字体笔画舒张开朗,字形扁平正是儒家谦逊有序的体现。
魏晋是一个乱世,却又是继先秦诸子后的又一个思想高峰。魏晋时期的朝局动荡,仕途的艰涩危险,让一大群士人遁入山林寻找自己的精神家园,即使在朝为官者,也是“痴黠各半”。玄学,清谈,观气之风兴盛一时,所以有了“竹林七贤”,有了广陵散绝,有了建安风骨,也有各种风流逸事……总体来说都是寻求自我内心解脱。所以,魏晋时期开始重个人书写,“书圣”王羲之“楷祖”钟繇皆出于这个时期。书风个人面貌突出。
至隋唐,结束了几百年的分裂割据,形成了汉以后的又一个大一统时代。隋唐做得最多的,就是恢复和建立新的社会秩序,发展经济文化。但隋唐的法度不再像秦朝时候那么苛政,更多体现在人文秩序建立上,例如科举考试。因此,从隋朝开始到唐,变化最大的是楷书。唐楷之所以是一个里程碑,就是因为它的法度严谨,大气端庄,一如盛唐盛唐气象。
宋朝,是中国历史上文人治国的顶峰,今天多少文化名篇,多少名家风流都出自宋朝。既然是文人,就会有自己的脾气和性格,就会对一些固有的法度有所背离。“唐书尚法,宋书尚意”这个意,是文人自我意识的高度表达和展示。宋人书风,不再固守于一种模式,各有不同。米芾癫狂,东坡天才,山谷开合,蔡襄恭谨,四家各有不同,更不说各类文人墨客的书迹,正是两宋风格的体现。
宋亡,至元,赵孟頫喊出古之笔法失传久矣。至于明,清,也是在宋元之前的基础上不断推进,精深。各家流派面貌纷繁,但再也没有了元之前一朝有一朝的书风的情况。
可见,结字不同,是因为时代不同所造就的。学习书法,不可能每个书家都学一遍,了解了结字规律,就可以选择适合自己的书家,进而根据自己的学养修为,演变出自己风格,而不是亦步亦趋的走在前人脚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