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听鬼故事,喜欢读悬疑惊悚小说,喜欢看重口味电影。
我对未知的东西充满了好奇,又似乎是一个免疫体,因为我从来不会因此做噩梦,即使是独自一人在孤独的夜晚看《咒怨》,那惊悚的画面也就只是纠缠了我一个半小时而已。
最令我惊讶的一次,是自己居然能吃着苹果、喝着酸奶看《电锯惊魂》,身边的同事惊讶的看着我手里的水果刀,而我还以为是他也想吃,所以给他切了块苹果,却被他拒绝了。
几年下来,我甚至感觉没有什么能够触动我的恐惧神经了,因为我知道、也相信那些都是虚假的,它们只是文字,只是声音和图像,它们对我的生活造不成任何影响,所以渐渐地我有些厌倦了,我想去寻找更加刺激的东西来填充我的业余时间。
我曾无数次幻想自己的身边会发生小说里的故事,例如学校一个月内连续发生几起自杀事件,例如我们经常去的那家小餐馆突然被曝出后院掩埋女尸,再例如我们的帅哥老师其实是个来调查院长的卧底刑警。这些恐怖悬疑的情节在我的大脑里尽情的描绘。
但我从没有想过孩子会成为这件事的主角。他的名字叫小浩,是个小儿麻痹症患者,今年五岁半。在这个陌生的村庄里,很多村民我并不认识,小浩则是我见过最多次的那个人。
小浩的家在街道最东头,而最东头的这条路是我常走的路,所以我经常能看到他和他那个有些疯癫的妈妈。小浩经常穿着有些破旧的布棉袄,头上带着有点大的黑色毛线帽,深蓝色的开裆裤和已经磨坏了的运动鞋,这样的装束让我一直忽略了他的模样,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眼睛是不是也像其他孩子那样清澈。
小浩的妈妈有些让人联想到那些山沟里的女人,脸上长满了斑点,黝黑的皮肤,破旧的衣服和随意扎起来的头发。小浩的妈妈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小浩,进来了。而她从来没有出过自家门口。
我很喜欢狗,尤其是漂亮的、可爱的小狗,而小浩正好有这样一只狗,看上去大概四个多月,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但黑白黄相间的条纹很漂亮,脸部的绒毛更加可爱,也许正是因为这只小狗引起了我对小浩的注意,而小浩的残疾引起了我的关注。
一连几个星期,我每隔几日便会看到小浩和他的小狗,有时候我也会刻意从他家门口路过,然后瞥向院内却什么都没看到过。
第一次和小浩接近也是因为那只可爱的小狗,记得那次几个三、四岁的孩子在小浩家路口跳皮筋,小浩的妈妈和几个中年妇女在门口闲聊,身患残疾的小浩却显得那么孤单,一个人站在路口边的垃圾堆旁,身旁那只可爱的小狗磨蹭着他的小腿,看到这样的画面让我有些心痛,毕竟我们都是那么健康,而小浩走路却是越来越困难。
我从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人,我想也许我可以陪他玩,这样他可能会开心一点,正当我慢慢走向他时,他居然单手抓起脚下的小狗,重重的扔到了垃圾堆上,我站在小浩身后愣住了,但奇怪的是那只小狗居然没有尖叫,也没有吓得跑开,而是再次跑到小浩的脚边。
我慢慢的后退,确定自己到了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才停下,而这一切并没有完。小浩抱起了他的小狗,我想也许他会安慰一下,没想到他却抓着小狗的一只前腿,将小狗前后摇晃起来,小狗依然没有呻吟,我甚至有些怀疑小狗是不是已经死了。
我站在那里惊讶的看着这一切,直到小浩再次抱住小狗,而小狗挣扎了一下,我才放心了。一旁的孩子们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小浩的妈妈也没有注意到,那一刻看着小浩的背影,我根本无法想象小浩的表情。
那次的经历令我对小浩这个孩子充满好奇又充满了恐惧,一连几天我都绕路走,害怕再遇到这样的情景,因为在现实我中终于感到了恐惧,而他来自一个不满六岁的孩子。
几天后,我又见到了小浩和他的狗,可惜他的小狗已经死了。路口的垃圾堆上,小狗浑身沾满了鲜血,小浩蹲在一旁呆呆的看着,那一刻我的心隐隐作痛,这样一个可怜的孩子失去了他的最后一个朋友,真的很让人心疼,我甚至想走过去抱住他,但我并没有那么做。
小浩蹲在那里好长时间,直到又听到他的妈妈大喊:小浩,进来了。小浩没有留恋,起身一跛一跛的走回家,走到门口,小浩停了一下,转头看向我的方向,我怔了一下,转头看看周围没有其他人,回头再望向小浩家,那里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
小狗的尸体让我有些不舒服,想到小浩那天摇晃小狗的前脚,我不禁觉得,也许死亡对这个可爱的小动物是一件好事,至少死亡能够免受身心的痛苦。
我不知道小狗是怎么死的,也许是被家人打死的,也许是被车撞死了,或者是其他使他浑身沾满鲜血的死亡方法吧!以前的我面对死亡也会充满恐惧,但自从自己那次意外后才知道,死亡的那一刻并不痛苦,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不过那次以后,我却更加惜命,因为我的逝去对我不会有任何影响,却会对爱我的人造成痛苦。
回想起看到电影里那些恶心的解剖、分尸画面,我总会抱着一种“这都是假的”的心情,但亲眼看到一个五岁多的孩子在做这样的事,我无法再欺骗自己。那确实很恐怖,那干涸的血凝块,那狰狞的表情,让我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
肮脏的垃圾堆上,幼小的残疾孩子拿着水果刀,一刀一刀划在已经死去多时的小狗腹部,杂乱的刀痕让伤口并不整齐,肠子已经被划成了好几节。孩子的刀子认真的划着,直到小狗的内脏大部分已经流漏出来,还是不肯停手。突然孩子的小手抓着小狗的前腿站了起来,内脏完全流了出来。
那一刻我终于忍不住了,我扭头向单位的方向跑去,我不知道小浩是否注意到了这个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女人,只是我再也不敢从他家那条路走了。
从那天后,我不再看恐怖片,不再看那些恶心的情节,因为真正恐怖的感觉已经在我心头挥之不去。
有些同事开始怀疑我之前对自己看恐怖片的炫耀,但我没有反驳,也一直没有对他们讲小浩的故事。因为我知道,文字、声音和图像都不能比亲身经历、亲眼所见的恐惧来的更加猛烈,而这个恐怖的源头并不是那恶心的画面,和令人战栗的空灵声效,而是心灵,是令人恐惧的“孩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