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疾风院时,凤九已经踏踏实实地抱着枕头睡起了回笼觉,东华心里闷的很,本想借口训导之事将她从床上拎起来陪着自己一起发闷,不过看了看那张恬静的睡颜终是没忍心,给她掖了掖被子,轻轻地退了出来。
那时天边已现鱼肚白,算着时辰该是过了卯时,东华没回房,就在院里寻了个地方幻出桌椅坐下,施起叠宙术一直叠到了连宋的寝宫,彼时连宋殿下还在睡梦中,生生被叠宙术的震荡之感给吵醒,刚要发火却见东华一张冷脸已近结冰,登时来了兴致,痛快地起了床,边理着衣服边煞有介事地问道:“帝君您一向不爱早起,今日这是怎么了?”
“我没有早起,只是没睡。”东华没什么情绪的答道。
连宋兴致更加高涨,强压着笑意再问道:“可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说来听听,兴许我能帮上一二呢。”
“陪我下棋,赢上你几局我便能舒坦一些。”
“……”连宋不怎么情愿地坐到了东华对面。
今日的东华虽说有些心不在焉,但这棋招却尤为猛烈,杀的连宋有些招架不住,刚输一两局时他还被激出几分斗志,专心应战,连输几局之后,他信心稍崩塌了一些,输了十局之后他放弃了挣扎,捏着颗子,颇有些破罐破摔的豪情壮志,问东华道:“帝君这心中的苦闷可是因那青丘的小帝姬呀?”
“不要赢不了就转移话题。落子!”东华头也不抬地回道。
连宋看都不看地落下一子,笑道:“其实我带阿离来的那天就想问帝君,你摆这么大个阵仗,将整个院落都收入结界之中,难道就是想和凤九单独相处?”
“小白想要比翼鸟族宗学竞赛的奖品频婆果,我训导她几天而已。你又输了。”
“哦,”连宋了然地摇着折扇点点头,若无其事地再开了一局,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便宜行事。”
东华落子的手顿了顿,挑眉看了一眼连宋,没理他。
“不过这频婆果凤九要来做什么?”连宋自顾接着问道。
“原因有那么重要吗?”
“倒也没什么,只是频婆果于凡人及地仙而言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圣物,可生死人,肉白骨,可使容颜不老,可她一介神女,频婆果对她有什么用,倒不如一颗蟠桃来的实在。”
“也许她只是没吃过,想尝尝。”
连宋叹口气,摆出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道:“东华你知道吗,不光是行军布阵,道法修行要用脑子,这拿捏女孩儿的心思更要用脑子,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这道理你比我要懂吧,我觉得你还是先问问凤九想要频婆果的原因,圆了她的念想比你费心费力的布结界将她关起来管用的多。”
“我现在不是在圆她的念想吗。”
“频婆果只是表面的,”连宋干脆弃了那局又要输掉的棋局,摇着折扇,劝导起东华来,“你这人哪,一向讲究干净利落,又不爱讲道理,不过凤九这桩事我觉得还是得找些方法慢慢来,讲讲道理的好,不是将人关起来就是你的了,毕竟凤九可是青丘的宝贝,一个白止打不过你,但一群上神围攻你,怕也吃不消吧。况且我看凤九这丫头对你倒也不是毫不上心,保不准要频婆果就是给你做糕吃呢。”
“频婆果于我更无用,不如蟠桃糕好。”
“……罢了,随你。”
直至日上三竿,凤九才伸着懒腰从房间里晃荡出来,看起来容光焕发,精神饱满,见了他主动问好,还关心地询问要吃些什么。
东华记得昨夜离开她房间时她还是一副疲累不堪的样子,如今这神采奕奕的模样倒不知是因为谁。
东华想起连宋劝他的话,试探性的问道:“你要那颗频婆果要做什么用?”
凤九挠了挠头,以一种胡诌才可能用到的语气回他道:“没尝过,想尝尝。”
“哦,是燕池悟最近想吃频婆糕了?”他继续试探道。
“我和小燕倒是说过不论谁得了果子都要分一半给对方,不过频婆果做糕这我真没想过,”凤九陷入了沉思,“但小燕他应该爱吃吧,他这人不像帝君您那样挑食,他只不吃赤豆绿豆,别的都还好。”
“你辛苦得的果子却要分一半给他,为何?”
“朋友吗,理应相互照顾,况且梵音谷这半年我们朝夕相处,也算……”凤九话未说完,四下阴风已起,她小心翼翼地环顾了一番,询问道“帝君,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去练吧。”东华冷冷地答道。
“那今天怎么练?”
“随你!”东华依旧冷冷的。
“帝君不训导了吗?”
“本君今日有些乏。”东华仍然冷冷的。
凤九愣了愣,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东华余光撇去竟觉得她眼神中有些委屈与失落,东华扭过头想确认一下,凤九却已转身走向了雪桩,只留下一个倔强却有些落寞的背影。
一整天下来,凤九已在雪桩上行走自如,剑舞的也愈发潇洒痛快,竟没有掉下来一次,东华看了她一整天,却一句话都没和她说。直至傍晚,乖巧贴心又不计前嫌的凤九将晚饭端到了他面前,是他最爱的清蒸鱼,他堵闷了许久的心这才稍微透了个口子,拿了筷子便吃起来。
吃了几口,凤九突然问他道:“帝君今日可是心情欠佳?”
东华心里的堵闷又空出去了一些,回道:“现在好一些了。”
“那便好。”凤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不在焉地嚼了几下口中的饭菜,终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再说道,“帝君,我们在这结界之内也有几日了,您少不得会与友人相互思念,我虽不成器,但好歹已有了些架势,不至竞赛时给您丢人,不如您就将这结界撤了,既方便您探望友人,也方便友人来探望您。”
东华刚刚喘了两口气的心又被堵住,且堵的严严实实,说的好听,他在这谷内有什么友人,怕是她自己的心思。
东华放下碗筷,对着凤九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一声,抬手又加了一层结界,“从现在到比赛那天,你就不用想着还有什么友人能再进的来这里,你也别妄想出去。”说完,起身绝情地走了出去。
“帝君这是为何?”凤九愣愣地看着很是厚重的那层波光粼粼的结界,茫然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