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水声从耳机里传来,湿漉漉的。我恍惚看见在山林深处一条小溪汩汩。岁月如流。攀上那途中的砂石,留下沟壑;浸没漂浮在水面的树叶,洗尽污浊。也因此,人们才有那眼角的皱纹和那满头的华发。 可能这水还没有流过路途中的砂石,也还没遇到落叶。可我依旧感觉到了它流淌过的轨迹。
春走了,夏走了,秋,也走了。秋留下的满地的落叶已不复存在。只有孤零零的几片枯叶还挂在满是枯枝、张牙舞爪的大树上,以此来告诉别人,看,我们多坚强。那一片草坪上的草也早已枯黄,病恹恹的。冬日的阳光洒上去却又宛如羞答答地低着头。 在草坪上看着球场方向那一排树。想起那几年的夏日,屋外的一阵又一阵的蝉声聒噪。风微微吹过,吹落一些水杉树的叶子,我便捡起那些叶子,从叶尖倒着将叶子捋下。然后看着那些零散的小叶子被风吹向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的地方……我想后来它们就那样顺着风飘着。不知在哪一天,就会落到那条小溪上,任溪水浸没吞噬再漂浮在水面上,随着水流或攀附在途中的岩石上,或急速旋转着走向未知的没有尽头的地方。那是时间吧。只是,从未想过,我的心,也像那些碎落的叶子一般,在风中越飘越远。
前阵子,给爷爷打了电话。刚接通在我说明我是谁的时候,还什么都没问,爷爷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始跟我讲。你在那边还好吗?我跟你奶奶都想死你啦。我一边听一边不禁笑听着爷爷继续讲,我们很好的,你不要担心我们。我们现在身体都还好啊,我的支气管炎好了很多了,就是眼睛还是有点看不清。你奶奶身体也挺好的。我回应着,那您好好照顾身体,我放假了就回来看你们。最后爷爷挂电话的时候,就像是小小的孩子得到了很久没得到的东西,突然就一本满足。蓦地,想起谁说的,老人越老越像个孩子。虽然头发越来越白,皱纹越来越多,甚至目光越来越不清晰,可是他们的心,总是像小孩子,渴望亲近的人,自己爱的人去关心他们。
我好像忘掉了那些在爷爷奶奶怀抱里胡闹的时候,那些,我每天放学家,路灯下扶着大树等待着我的奶奶的日子。我还记得,她的影子,被昏黄的灯拉得老长老长。小时候每次生病,爷爷总会熬一副中药,然后让我喝,而我总是不情愿。在他给病人看病的时候,我也常常坐在一旁,假装一本正经地观摩。也会在他拿出粗细不一的银针时,跑到一边的书桌去翻看上面的《本草纲目》。这些,只存在回忆里。而现在,尽管我常常生病,却再也喝不到他亲自熬制的中药。再后来,在我嗓子不舒服的时候,年迈的爷爷让我仰起头,我抬头,看见他耸拉着的双眼,还有越来越多的白发。愈发觉得嗓子难受。我想,他的溪流已流过不少砂石,浸没过无数落叶。可是我们都毫无办法。
就是时间吧。从未想过阻止溪流的我却想让它停 住,甚至倒流。我还想在他们的怀抱里撒娇,还想,看着我没有白发时候的爷爷奶奶。而这种期望越大,越到后来,越是失望。正如初春时积雪融化却看到的是空荡的枝桠一般。 既然没法阻止,那就让它流吧。我也只能做那水的波光,波光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