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铺天盖地的雨,7月8日我被困在旅馆,没有吃晚饭;7月9日我一直睡到早上八点多,肚饿如鼓。外面的雨势稍稍收敛了,我顶着被吹得东倒西歪的伞,蹚着没到脚踝的水,四外去找吃的。
没想到我住的南环旅社旁边又是一家新华书店。我在那里买了册地图,他们告诉我书店后面那条小路上有几家餐馆。我走进阿池小吃店,坐了半天没有人理我,我不得不跑到厨房去大喊:“请问吃饭得找谁?!”一个圆胖胖脑袋的男人用很浓的闽南口音说:“吃什么换?”
虽说泉州和福州只隔了两个半小时车程,但这里的饮食立刻不同了,我再也看不到福州铺天盖地的鱼丸汤,而换成了家家必有的“面线糊”,这种吃食我在鼓浪屿的时候领教过,又是一种放在不同种配料中的汤米粉。这里的咸饭,小肠汤,牛肉汤是福州几乎见不到的。
外面的雨更小了,大雨冲洗过的街道明亮油润,空气中满是清湿的水香。时不时,一个个或干或湿的男男女女踮着脚尖跑进来,要一份小肠汤或者咸饭。我一边望着渐消的雨,一边吃着咸饭、小肠汤和凉拌空心菜。据说土耳其人吃的米饭一定是咸的,没想到泉州人也爱吃在米饭里加入一点配菜的咸饭。小肠汤煮得嫩嫩的,汤色乳白,空心菜爽脆,口感颇好。这份在泉州的第一顿饭只花了8块钱,它别样的风味让我忘记了刚才店员服务的漫不经心。
第二天我看《海峡都市报》才知道,昨天这场暴雨的猛烈程度,是泉州百年不遇的。从福州到泉州的大巴必经的泉秀路已经成了泽国,车辆在水中游泳。泉州市图书馆首层完全被淹,几万册图书泡了汤。再一次,我感到自己太幸运了。
更幸运的是,这样暴烈的雨第二天就完全收了,天大晴,让我可以不紧不慢地游逛泉州。
泉州街两旁边的楼房都非常新且富丽,散发着暴发户般的得意忘形,东街两侧的楼都象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通体的红色骑楼,一模一样的外观和细部。完全看得出,这是政府形象工程下的蛋,他们想把泉州改造得得整整齐齐,每一栋楼都变成了仪仗队里分不清模样的士兵。
让人惊诧的是,这么新的楼群里却穿梭着全国最破的公交车,很多路公交车几乎都散了架子,它们周身黑且油腻,破得体无完肤,就象是衣衫褴褛的百岁老人,仍然在顽强地奔跑着。后来,我听旅馆老板说:“泉州的公交车都承包给私人了。”
更让我惊讶的是,比公交车还要破的是大街小巷无处不在的破三轮车,它们极其简陋,不过是自行车侧面加了一排木板,上面钻上一前一后两把椅子,就可以载人了。从车的顶棚垂下几条完全可以扔到垃圾堆破塑料布挡风遮雨,布上面还印着着各色各样的随车广告。它们被一一编了号,应当是统一管理的。这样的破三轮生意还不错,很少见到空驶的。三轮车夫们技艺娴熟地驾着他们很酷的车在大巴、出租车和摩托车的缝隙间穿梭。
这里的大巴也是两块钱,但它服务很差,绝不报站名,我紧张地看着地图上的标注,才没有下错站。来到繁华的东街,我慢慢地逛。马路对面有一座气势非凡的庙宇,穿过马路,来到被称为状元街的地方,走过五十米的街市,拐入一座香火气极盛的地方:元妙观。我来得真巧,今天这里是祈福大法会。元妙观门前的小街塞满卖供品的小贩们,篮子里全是我不认识的各种米糕,五颜六色,似乎都是用糯米做成。香烛麻纸水果鲜花满眼皆是。
元妙观的外面,大量的善男信女正在集体吃饭,他们围成黑麻麻的一团,每人都端着一碗酸菜米粉,呼呼地吃。中间蹲着只大桶,周围洒满倒出来的细粉;而另外一个圈子的人在吃小汤团一样的食品,那些小团团被做成可爱的粉红色。元妙观里供着王母娘娘什么的一堆我不认识的神仙。观里的建筑风格华丽不堪,色彩浓艳,就象摆满山珍海味的一桌饭,油腻而厚重,让我喘不过气来。这里香火弥漫,很好闻的香味。
我很奇怪房屋里烧香磕头的几乎全是女人,各个年龄段都有。很多人从墙角的大篮子里拿出两只半椭圆形的竹片,从高空往地上摔,竹片有正反面,摔下后,她们看一下竹片的位置,再摔,再再摔......整个道观里充满了“噼噼啪啪”摔竹片的清脆声音,几乎每个人都一脸虔诚地在摔着应当是用来占卜的竹片。我在其它地方没看过这种古老的占卜方式,很想问一下她们到底摔成什么样才是好的,但惧于我在福州的经历,很怕我的发问突然破坏了她们的好运气,我还是收声吧。
浓浓的香火味,清脆的竹片碰地声,这样的烟火和声音就是泉州给我的第一印象。这是个充满了宗教虔诚感和神秘色彩的城市,男男女女,不论老少都喜欢烧香磕头和占卜,他们不停地下跪,念着经,举着香火庄严地念念有词。他们一脸的神秘,每个人都有大大小小的心愿希望上面的木胎泥塑帮助他们。
我正在胡思乱想,左胳膊一阵刺痛,我一声惨叫。原来是身后一个烧香的老太太不小心把烫烫的香火头戳到我的胳膊上,胳膊肘处立刻一片红印,又疼又辣。别人可以急中生智,我经常在危急时分就昏头昏脑了,刚才分明看到观外有一处水龙头,如果冲过去用冷水狂冲一阵应该就没事了,但我却莫名其妙拿出包里的驱风油一通乱抹。
那老太太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嘴里咕哝了一下就离开了。我被烫之后就无心呆在这个闹哄哄的地方,冲伤处吹了吹气,继续去下一站:弘一法师停留过的千年古刹开元寺。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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