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剪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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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立帝
待得又过了许久，清河王刘蒜才将手中那卷书看完，卷起书来，脸上浮现悦色，想是读得畅快。这时眼见身旁还坐着一人，才想起是那叫曹腾的宦官，皱起了眉，喝了口茶，对曹腾说道，“国丧期间，本王日夜为皇帝守灵，只抽空读得些圣贤之书，曹常侍勿怪，不知阁下远道来本王府中所为何事？”
这国丧期间，刘蒜仍似没事人一般，倒也不是他故意托大。只因自打顺帝驾崩后，举国服丧；而后未过几个月，冲帝夭折，百官万民又重开始服丧；而后一年至今，质帝又崩。
这帝位更迭实在太快，众人早已将服国丧当成家常便饭，也就见怪不怪了，每日照常做着应做之事，不太拿这当回事了。而白布孝服则一直在府中备着，不知再过多久又换皇帝了，便是有备无患。
曹腾这才恭谨说道，“想必殿下已经获悉皇帝驾崩。如今帝位空缺，人心思定，国不可一日无君，不知王爷有何打算？”曹腾本不想立即提及此事，只是来了许久，此时天色将晚，这清河王似不喜自己，更不会留自己过夜，便开门见山道，更显诚意。
哪知刘蒜却半天不吭声，四周静得瘆人，片刻才说道，“陛下驾崩本王日前已知，这几日便打算启程去京中服国丧，为天子服丧是做人臣的本分，不劳常侍操心。”
曹腾也是为之一愣，心道，这清河王是没听懂自己所说的意思？说什么去为小皇帝服丧，难道听不出自己是在跟他谈论帝位归属之事。竟表现地此事与他毫不相干，只想尽臣子的本分。不禁心中嘀咕，是自己这话没说明白，还是此人故意的。
难道这清河王揣着明白装糊涂，跟自己来这一套，不禁有些恼火。但转念一想，还是此人为人过于谨慎，不便在生人前表露心迹，倒也不负他持重的名声。倒是自己有些唐突了，若要问出真话来，只有自己再显得真诚些，让刘蒜放下戒心。
曹腾于是又殷切地对刘蒜说道，“殿下有所不知，如今帝位未决，朝中太尉李固大人及三公九卿中的半数皆属意王爷来继任大统，只太后及大将军仍自犹豫不决。若是王爷看得起小人，在下愿为殿下鞍前马后，到大将军那……”
原来那刘蒜也并非是在生人面前谨慎，仅仅是对曹腾这宦官的身份早就存了轻视，他自小饱读诗书，自诩风雅，又兼是刘氏宗亲，怎屑与这阉宦为伍，只想敷衍搪塞几句，将这人轰走便是。没想到这曹腾似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又更甚殷勤，心中更是憎恶，“此人果然是来奉承于我！真是让人恶心！”
刘蒜心中冷哼，李固、胡广等人打算拥立他，自是早派人知会于他，前日已收到书信，朝中大臣近七成支持于他，只梁冀仍不作决断。刘蒜心想凭他梁冀一人怎能斗得过百官，怕是过些时日便要屈从了，这宦官想必获悉了风声，知皇位已十之八九会着落在本王身上，这才马不停蹄前来献媚，便未待曹腾说完便将其打断。
“常侍话中何意，这帝位之事事关天下，乃是天命所归，又怎是本王说了就算数的。本王更非那怀有不臣之心之人，常侍无需多言，若是再无他事，望常侍请回吧，本王还要用午膳！”说着刘蒜便站起了身，向后堂走去。
曹腾大吃一惊，不知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得罪了这清河王，竟直接给自己下了逐客令。难道此人真的是无心帝位的忠直之臣？若真是如此，那自己可就是让这清河王背负了不臣之名，都怪自己会错了意，真真得罪了王爷，曹腾不禁心下惶恐。
只留得曹腾一个人在正堂之中，却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准备待得刘蒜出来再行赔罪或是劝说，可却久久不见有人出来，便起身向后院走去，却听到后院中竟有人在低语。
“那宦官走了吗？”只听得一人问道。
“像是已走了，王爷平日里最厌恶这些如同墙头草的阿谀奉承之人了，更别说是这阉宦了。”另一人说道，原来是两个下人在私下议论。
“那是，我就曾听过王爷读书时大骂那阉宦祸乱朝纲，说几位先帝都是为这宦官所害，王爷若是即了帝位，想必要让这些害人精通通见阎王。”那人又说道。
听到此处，曹腾已惊出一身冷汗，转而更是气愤不已。这时才恍然明悟，原来这清河哪是什么无心帝位之人，想是早就获悉了朝中动向，以为自己继任大统已是十拿九稳了，只把他当成见风使舵，曲意逢迎的小人，前来邀功买好的。
这清河王竟枉自辜负了他曹腾为汉室天下、为江山连夜驱车赶来找他商讨计议，兀自等了一个白天，连茶水饭食也不招待，见面后竟还将自己赶走。
“这清河王哪是什么持重恭谨之人，早就私自结交朝中要员，意图皇位，却仍装出一副清高之相，自命不凡，读什么圣贤之书，真真是沽名钓誉，虚伪至极，竟枉自发着那当皇帝的春秋大梦，可笑至极！”曹腾心中一阵痛骂。
更兼他听到这王府中下人所言，心道若是让此人即了帝位，只怕自己性命都不保。这时曹腾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孩童面庞，便是他所收养子曹嵩，如今已有八岁了，“想是嵩儿又长高了……”眼中充满慈爱之色，决不能让他这孩儿再没了爹，随即眼中转为坚毅，“决不能让此人登基！”
曹腾不再迟疑，径直走出清河王府，上了马车，急急对车夫说道，“快！转道去蠡吾侯府，本官要再去会会那小蠡吾侯。”
“老爷，不先在城中休息一晚？”车夫却看到曹腾脸色铁青，便不再多言，飞速赶往蠡吾侯府，只因这清河县和蠡吾县同在冀州，离得不远。
“不好，我怎这般糊涂！立刻回转京城，去大将军府！快！”曹腾在车中思索片刻忽然大叫一声，只怪自己糊涂，若不立这清河王，自然是要立这蠡吾侯刘志，自己又何须再跑一趟。
而此时朝中百官多半拥护刘蒜，若是耽搁的久了，梁冀听了李固等人所言，一切晚矣！迟则生变，便连忙让车夫赶往大将军府，便是要立刘志为帝。
到达大将军府已是第二日清晨，顾不得许多急忙让下人唤起沉睡中的梁冀。仍睡意满怀的梁冀没好气地斜睨着曹腾，曹腾却直接说道，“大将军，清河王此人言过其实，不堪为帝，便立蠡吾侯刘志吧！”
“哦？曹叔叔与本将军所见一般，倒真可谓是智者之见了！”听得曹腾如此说，梁冀心绪顿时畅快不少，便消了气，心道，“此人这等大事上竟支持于本将军，倒少了一番口舌。这曹腾乃是这宫中宦官的头头，他既如此说，想是宦官们也同意了，如此此事成矣！”
梁冀便也顾不上再睡，连忙上朝，向百官宣布新帝！数月后，蠡吾侯刘志便已端坐在皇宫金殿之上登基为帝了……
这清河王刘蒜说什么也想不到正是他这瞧不起的梁冀一人，就是他对这看不上的阉宦的一记闭门羹把自己一生彻底关在了皇位之外。
这一幕幕与梁家的过往恍如昨日在曹腾脑中浮现，此时他躺在藤椅之上叹息不已。如今自己已五十有余，若是十余年前他孤身一人或可为了社稷劝说梁冀立那刘蒜，可他有了幼子，心便不似从前，“儿啊，你可知为父所做半是为了自己性命，更是为了你啊……”说罢曹腾眼中已含泪水。
“少爷，便是如此，那清河王极为傲慢，对老爷如此无礼，还欲杀了老爷，老爷便是心系少爷这才……”另一屋中曹福也为曹嵩讲着当年的往事，曹嵩听了这过往也是若有所思，小小少年的眼中竟似成熟了几分。
而正在此时，同在这曹府之中，还有一人也辗转难眠，正是少女赵嫣，想着白天与青年相见的场景，口中喃喃，“想不到他竟是皇帝……”更是回忆着刘志与自己说的情话，心中满是蜜意，不一会儿却已见了周公，嘴角划出笑容，美妙难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