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天的雨,涤荡了城市里的灰雾,天空澄净,空气清新。这样的天气,一袭绿色衣衫,挺拔如树,鲜活似春。
易兆风牵令熊上车,附在耳边低语:“都准备好了?”她含笑不语,匕首在老地方,枪在老地方,人也还在老地方,还有比这更周全的准备吗?
或者还有。奠基现场装上了16个摄像头,交替扫描与会人员的面部信息,并同步传回令氏控制室进行搜索比对。这是保安部五年来最大一笔费用支出,硬件不谈,值钱的还是从黑市买来的警方数据库。人的眼力与记忆力毕竟有限,感激时代发展科技进步。
到达目的地,易兆风停下车,跳到后排,把脸伸过来,“给我点勇气。”
令熊简直要揍他,这会儿竟无赖起来。她朝车外看看没人,便指指自己的脸,“易兆风你收敛点。”也是,那样黛眉樱唇明艳的妆容,才压得住一身碧衣。真赏了他勇气,一会儿怕是易先生见不得人了。
易兆风也不吃亏,反身在她脸上啜了一口,她未及反应,他已拉开车门跳了下去,“令小姐,请。”
角色转换不过数秒间的事。饶是前一刻还又羞又恼,脚踏到地面那时起,令氏主席瞬间归位。再一抬头,胸襟抱负、眼界气度就都在她眼睛里了。
微笑环视全场,便是那三月的春风,八分暖意里仍透着冬日的两分清冽,让人既挪不开眼睛又不大能随意造次。始终江湖地位,令小姐人人敬爱,这“敬”字还是在头一位的。
易兆风在她身后一米处跟着,眼睛不离她左右,耳中随时收听总控室消息,衣领处的袖珍麦也一直开着,由他指挥。而她此时也是一样的忙碌,顾不上他——合作伙伴、竞争对手、上下游客户、政界朋友、媒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有意无意放出三分消息,再半真半假地回应些近期传言……这都是二十年里做惯的营生,谈不上甘之如饴,但对她来说,游刃有余。
“令小姐,据称今天动工的地块之前创新天有意竞标,最后却在开标前一小时宣布放弃。”记者话说一半,转身看向笑着走来的创新天主席韦磊,“真巧,今天韦爷也来了。”
“哈哈哈,令小姐向来不以成败论英雄,我们是多年朋友,今天这么大的项目开工,我当然要来捧场。”
投标的事自然不能提,若不是他事先买通招标公司,令氏也不会暗地向商业罪案调查课密报。通知他临时撤标,不过是为大家体面,怎么说千佑与他家独女正在热恋,顾及小儿女事,老对头也不要撕破脸才是。
“多谢韦爷今天赏光。”令熊伸出手去,韦磊也只得堆了笑去握了握。闪光灯适时四起,他便又只好将这假笑多维持了几分钟。
“令小姐,时间到了。”易兆风凑过去提醒。
令熊走到奠基点,从易兆风手中接过铁锹,象征性铲了一抔土,再扬脸供媒体留影。想是昨天雨后泥土松软,纵然易兆风事先将那一块落脚处额外压实平整,踩着高跟鞋难免还是重心没稳,脚底一滑,人就歪了下去。
也不过须臾间,她就被易兆风拽进了臂弯里,稳稳心神低声道:“没事了。”他才松开手,扶她站好。
韦磊不由击掌笑起来,“易兆风果然忠心护主,身手了得。哈哈哈,不简单,不简单。”
令熊回他一个坦荡笑容,“见笑了。韦爷身边一样藏龙卧虎,我也是领教过的。”
回程车上,易兆风自知刚才有些冒失,便一路老老实实没说话。
后排那位倒嘴角挂了笑,“易兆风,你怕不怕?”
“嗯?怕什么?”
“明天万一上了报纸,出门被记者围堵,你准备怎么应付啊?”
额,易兆风一脸难色。
“那么,我再给你一点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