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事已被窥破,怎敢再留给她证据

宝玉叫晴雯送两条旧手帕给黛玉的事,发生在宝玉因游荡优伶、“奸淫母婢”被贾政狠狠地揍了一顿,林黛玉两双眼睛哭得像桃子一样,都不敢见王熙凤她们了,生怕被她们取笑之后。宝玉觉得略好些,就想去将这个消息告诉林黛玉,以免她担心、伤心。但是,他又怕袭人多想,于是才支走了袭人,让她去宝钗那里借书,然后让晴雯去看看黛玉,起先他并没有想送给黛玉什么东西,只是想去看看黛玉伤心得怎么样了,自己也好放心,并且把自己好些了的情况告诉黛玉,让黛玉也放心。可是晴雯说:白眉赤眼的,要我去做什么呢?或是送件东西也是好的。这时,宝玉才想起来,随手把自己用的两条旧手帕送给黛玉。因此,送手帕并不是有意而为之,原并不在宝玉的计划之内,而是偶然起意,但是此举细究起来却是大有深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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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为什么不打发袭人却要使唤晴雯呢?这要从传话和送手帕两个方面解读。

单说传话呢,袭人原也使得的。但是,袭人在怡红院一方面是个比较负责妥贴的大管家,另一方面对宝玉又像个小妈妈,时常规劝,甚至会在适当的时候使出点子手段辖制宝玉。当日这么晚了,宝玉又刚挨了打,还不消停点,袭人肯定会对宝玉说,明天再去吧,况且林姑娘可能也歇着了。她是无法体会宝玉对黛玉的一片记挂之情,以及情人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的。如果她这么说,宝玉也就没法坚持了,因为她说的毕竟在理,如果一意孤行,可能会被袭人看出点什么反而不美了。因此,传话的事情也要支走袭人叫晴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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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去送自己家常用的旧手帕就万万不可叫袭人去了,而只能叫晴雯去。原因如下:

一是手帕有传情达意之意,可以算作定情的信物,袭人肯定知道。庚辰本第24回已有小红这个痴女儿遗帕惹相思,贾芸因对小红有情,才将自己的手帕谎称小红丢失的帕子,叫不明就里的坠儿进行了传递。晴雯虽然精灵古怪,聪明伶俐,不太会把规矩传统放在心上,但她心地纯良,参不透手帕的传情之意。而袭人则比较早熟,何况又是个眼尖目明耳朵长的,她一定听过相关戏曲或者现实中的故事,并且明确知道赠送手帕的意义所在。

二是袭人与宝玉的关系非同一般,袭人对男女之事比较敏感。庚辰本第6回明确写过袭人与宝玉偷试云雨情,别的丫鬟若与宝玉有非同寻常的关系,也只是猜测而已。袭人既然已经迈过这道坎,看问题的角度自然也与别的丫鬟不同了(参见有过一定经历的人才可以看懂并领会那些微微有点yellow的段子),她很在意并且留心宝玉与别的小姐、丫鬟的行为,在当日回怡红院之前就在王夫人那里,提出了变个法子叫宝玉搬出园子的建议,并且特别指出薛林两位姑娘(主要指林黛玉)日夜与宝玉起坐一处,恐生事端。因此,若是叫她送帕子给黛玉,恐怕就坐实了宝黛之间的私情了(这可是切切实实的物证)。反观晴雯,她和宝玉经常无所顾忌地调笑戏谑,但本质是清白的,她看宝黛也是纯粹的兄妹和从小玩到大的好伙伴关系,这就是“心中有佛,看世人皆是佛”的道理,由是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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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是袭人已尽知宝玉对黛玉的炽烈情感,宝玉一定要对她有所避讳。庚辰本第32回中有“诉肺腑情迷活宝玉”,宝玉巧遇偷听他和湘云谈话的黛玉(宝玉可不知道林妹妹偷听之事,以为是偶遇),向她有一段炽烈的表白,可是只起了个头,黛玉尽知便含羞走了。不料,宝玉竟未感知,一把抓住前来送扇子给他的袭人,把袭人当做黛玉,进行了一番刻骨铭心、直露浓烈的表白,什么为黛玉得了相思病呀,什么睡里梦里都忘不了黛玉呀,总之甜腻到极致,并且在当时的礼教传统之下,大逆不道到极致。并且,刘心武老师还将“睡梦里忘不了黛玉”这句话解读为宝玉在和袭人“啪啪啪”时,将袭人当做黛玉的替身,所以伤了袭人的心,促使她一定要向王夫人告状。我觉得不能这么理解,但是宝玉和黛玉之间有私情,即使并未做出什么不才之事,也是天大的丑闻,所以袭人当时才说“神天菩萨,坑死我了!”就是吓坏了!她担心会出什么乱子,坏了宝玉的名节,连带自己也死无葬身之地了。而宝玉当时发现表白对象是袭人时,也羞得满面紫胀,急忙转身跑了。因为有这一出,宝玉哪敢叫她担任自己与黛玉的信使,避之还不及呢!而晴雯是肯定不知道这个的,所以,她觉得送两条旧手帕给黛玉,可能还会惹得黛玉生气呢!这两个人到底是打得什么哑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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