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时间会记得努力

“行啦，小叶，我们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快出来吧。”母亲在门外打着圆场似地回应道。

傍晚，父亲从三叔父家回来，一家人在饭桌上，小叶看着父亲微微发白的鬓角，刚想说考试的事。

“儿子，你要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遇到事情要多去想解决办法，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考试的事这次就过去了，快过年了，不要总是哭丧着脸。”

父亲说着就站起身，将一旁放着的奖状很认真地贴到了客厅的墙上。

小叶父亲不知道的是，儿子的认识似乎是要比同龄的小孩成熟些的，这个道理，在小叶上午眼泪流尽时的那个瞬间就已经知道了。

江小叶度过了一个辛苦的寒假。

“江小叶，你来回答这个问题。”石老师很疑惑地叫起了他，上半年这个几乎没怎么回答过问题的小孩，这次居然在她的课堂上主动举起了手。

小叶颤颤地站了起来，在他站起来的瞬间，小叶想到了自己很久以前膝盖的经历。

那次是他在冬天帮母亲买酱油，一家人门前的坡面上结了冰，他握着酱油很小心地想要横穿这个坡面，因为那时他之前膝盖受的伤刚结好痂。

可是就这样想着，他脚下一滑，随着膝盖碰向冰面的瞬间，小叶感到一股钻心似的疼痛从膝盖上袭来，手里的酱油被狠狠地摔破在了冰面上。

到家后母亲急忙撸起他的裤腿，随着一声轻叹，母亲看到的是小叶的整个小腿前部都已经被鲜血染红。

伤口上除了一块刚被掀起的旧痂，一两根洁白的棉絮也十分刺眼地粘在了暗红的伤口上。

自此，他的膝盖处便和周围的皮肤形成了明显的色差。

小叶意识到自己在突破一些东西，这股似曾相识的疼痛感好像梦魇般地又一次到达了江小叶的膝盖。

但是，他还是站起来了。

虽然声音带着些颤音，回答也并不全面。

但是，他还是站起来了。

在坐下之后，小叶还想到了上半个学期的那个下午。

那是下午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自习课，班级里安静得只能听见铅笔在本子上沙沙摩擦的声音。

老师正在讲台前苦恼地批改着学生的作业。

小叶感觉到自己的肚子有些不适，在他向老天痛苦地祈祷千万不要是拉肚子后，可能是老天并没有实现他的愿望，也可能是他过于在意自己肚子的感觉，总之，进程加快了。

小叶很想冲向学校的厕所，但是他不敢向老师报告。

又过了十多分钟，他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他已经在脑海里演练了无数次向老师报告的过程，只需要起身后走向讲台说下自己想要上厕所。

这样一个简单的行为，小叶还从来没有做过。

他认为自己的肚子很不争气。

他认为自己也很不争气。

他还想赌，赌自己可以忍到放学。

不知又过了多久，大脑中枢发现了自己这具身体有个部位出现了异样，在没有小叶给它下达指令后，它自己发出了释放的电信号，一阵暖意袭来。小叶当时就立刻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又多了一个难忘的回忆。

“我喜欢你。”

“谢谢。”

“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是真的谢谢你。”

小叶升到了四年级。

看着失落的同桌慢慢地向他走来，他把手中的书包扔了回去。

“都说了你没戏的，还不信。”

虽然江小叶是这样说，但是尹戈却还是不相信。

他认为可能是自己哪里弄错了，但是很明显，被他表白的那个女孩方玥却可能会想，他哪都是错的。

黄昏，小叶的母亲还在做每晚必吃的汤饭。

这是一样神奇的料理，因为在小叶母亲的手里，无论中午吃的是什么菜，剩下的部分，晚上都一定会在自己的饭碗里看到它。

小叶曾建议自己的母亲使用一下家里那个已经快要失去存在意义的冰箱。

母亲的理由有三项:

第一：方便选择，不用纠结每晚吃什么。

第二：方便做，剩饭加剩菜加水。

第三：方便洗，可以少洗几个盘子。

小叶的理由也有三项：

第一：昨天吃的是这个。

第二：前天吃的是这个。

第三：早饭也有了变成汤饭的趋势。

后来据小叶父亲回忆，他和母亲刚结婚的那段时间，自己天天吃的就是汤饭，迫于新料理的渴望，小叶父亲还专门去学习了做菜，后来还成功成为了一家饭店的掌勺大厨，后来要搬家，就辞了职。

“阿姨，我找小叶玩。”

“小尹啊，又来找小叶玩啊，他就在房间里看电视，你去吧。”

尹戈塞给小叶一个大火炬（一款雪糕），请他帮忙分析一下自己表白失败的原因。

尹戈家里是开冷藏店的，不仅卖雪糕，还卖一些冷冻的肉和鱼。

小叶瞟了一下尹戈的脸，很快就做出了回答。

“你太黑了，而且你成绩不好。”

无论是任何一点，都真实得让尹戈差点想撞墙。

“那你觉得有什么办法吗？”

“让我想想。”

“我觉得你可以选择尽力学。”

小叶在当年那次期末考差后，成绩就像是坐了直升机一样，先是有一年一下子拿回三张奖状，语文第一名，数学第一名，总分第一名。后来还有一年更是一次拿回四张，多了一张三好学生。

现在的他已经是一个班的班长了。

因为小叶知道成绩差的苦头，曾经有一次，石老师让他把一段需要背诵的课文抄800遍，第二天就要交。

他觉得石老师在开玩笑。

但是石老师批改完小叶的试卷后也有同样的想法。

那天太阳落山前，小叶都没有动笔，就像是即将被处刑的犯人不愿意面对明晃晃的镣铐一样。

晚饭后，他开始动笔。

深夜，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是泪水却还是流了下来。

虽然数学不好，但他还是算了一下，一遍一分钟的话，他要抄到早上6点，那是太阳升起的时间。

父亲察觉到儿子的异样，询问了实情后只好穿着大裤衩子搬了个板凳坐那一块抄。

还没写一会，父亲就骂骂咧咧地摔了笔。

那段文字虽然当时是记得住的，但当初中回忆起那件事时，小叶连一个词都没有再想起。

通过那件事，小叶还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机械的抄写对记忆的帮助是不大的。

小叶只完成了400遍，第二天回到学校，他的大部分同学都只完成了一百多遍。

老师没有检查这项作业。

老师没有开玩笑。

小叶觉得自己就是个玩笑。

小叶是绝不想吃到同样的苦头的，所以他只能学，而且是拼命的那种。

虽然一开始很艰难，但是当小叶熟练地掌握了基础后，在他眼中之前那么晦涩难懂的课居然也变得容易了起来。

期间为了迎合老师的阅卷习惯，小叶还三次更改了自己字的大小。

为了让字更好看，小叶在每个周末的下午都在房间里，背景音乐是门外小伙伴玩耍的笑声，而他却只能在字帖上一笔一画地纠正着写字习惯。

之后，小叶的分数就回应了他的努力。

他周围的人其实考得不算差，但是他太优秀了。

在他第一次拿回三张奖状的那个夜晚，小叶躺在床上平静地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他想：

这样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不对。

这样的日子早该结束了。

时间会记得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