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木县的集市上十分热闹,杂耍艺人在讨赏,热气腾腾的饭铺食档店家在叫卖,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儿引得孩童兴奋欢呼,人流涌动,人声喧昂。
道长的算命摊位一如既往的生意惨淡,道长其貌不扬,约莫二三十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灰色道袍,端坐于摊前,目光闪烁打量着过往行人,也不像其他算命先生那样主动揽客。又较于同行少一些仙风道骨和故作高深的深沉所以难能让人信任。
此时。一个着衙门差役服饰的年轻人领着个穿个黑衣顶着着草帽背负宝剑的游侠拨开人群,笑意盈盈的向道长走来。
差役叫张铁与道长算是老相识了,因此前一桩盗窃悬案,县官催得紧,案子又没有太多线索,一时之间没有头绪,张铁病急乱投医找道长卜了一卦,结果根据道长解读的卦象抓获了盗贼,因此张铁一直认为道长是个高人。
张铁这次前来是希望与道长和游侠组队捉拿最近屡屡犯案的妖物,因凶手将受害人开膛破肚掏出内脏,据现场情况看似是啃食过死者的内脏,现场遗留半个有齿痕的心脏,故而判定是妖物作乱。所以邀请道长相助,就目击者供述那凶手飞天遁地无所不能手段了得,故而拉剑术高超身手了得的游侠入伙,约定事成以后平分衙门悬赏的五十两白银。
道长观那游侠一丝忧郁之气缠绕在剑眉星目之间,显是什么儿女之事坏了心境,貌似剑术境界也受了影响。看起来虽是身材魁梧气血旺盛,却神智游移。如此情况容易沾上厄运惹来灾劫。
而那张铁仍然是一副小市民形象,行事曲意逢迎,心中盘算的无非多挣些银钱,置宅成家,无甚大义抱负,便就似一叶扁舟在俗世中浮沉。
道长心中就那妖物以师传道经命理之法推演,想获悉其行踪来历却少见的观得一片迷雾,想来可能是自己道行尚浅又或者是什么跳脱命理之外的高人所豢养故而推演不得。
那游侠凑上前来拱手说道。
“道长,听闻你测算了得,精准无误,想请帮我算下姻缘。”
道长见游侠十分恭敬,伸手向游侠索要十文钱的费用。掐指一算。游侠的心仪之人也是有什么道门宝物或是修为精深,命运难以捉摸。
“你那心仪之人我须得见到才能测算你两的姻缘,毕竟这本不是一个人的事。况且你心中郁结,想来是受挫了。世间命运本没有太大定数,一切具在时时变化当中,你若解开这桩心结不强求或可避免你命中灾劫。”
游侠还欲追问些什么,道长却转而与张铁说起捉妖的事来。
“我也不善拳脚,给你道符箓,倘若真是妖魔,寻常兵刃应该伤它不得,至于那赏金我道门中人不留隔夜之财,倘若今后不得糊口你接济我一餐饭便罢。”
道长又与张铁交代了符箓用法,以望气术观城东方有灾厄之气萦绕,想来应是那妖物将要在此为祸,时间应在晚上子时。
游侠与张铁抱怨道长看起来是个演技拙劣的江湖骗子,测算个姻缘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张铁心中也犯嘀咕,但未多言只道今晚子时便见分晓。
次日。
道长昨晚在城外茅屋外,据道经记载世间之事皆于漫天星象对应,以星象推演城中妖物为祸之事,了解了张铁两人虽击伤妖物却并未擒获,让那妖物窜逃出城来,恰巧经过道长所居住的茅屋。
道长立在屋前远远望见那月光下泛着莹白光芒的虎妖身形似电,一闪而过。那妖物虽为虎形实则尚有人气,显是被什么魔修以秘法改造而成。这妖物为祸之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不过据道经所言太极生阴阳,阴阳生万物,而万物又终究归一,无论正邪也只是万物罢了,那妖魔杀人也同那猫吃鱼,鱼吃虾一般,实乃世间常理。
想了这许多事情,道长夜不能寐,故而出摊晚了,道长夹带这诸多业务相关的器物从城外赶到集市时,张铁两人已等候多时了,张铁见到道长忙热情的迎上来,一边帮道长安置器物,一边说起昨晚的战况,添油加醋的夸了一番游侠的身手剑法了得,实际上游侠的剑术未习得剑气,伤不得那妖物,情急之下一旁观战的张铁打出那道符箓才得以击退妖物。
“只可惜那妖物见不是我二人对手,逃遁了去。今次来一是向求教那妖物踪迹,二是再求些符箓。”
道长坐定下来,冲张铁伸手。
“十文钱。折作肉包子,我今日还未进食。”
张铁小跑着买那吃食去了,游侠拱手凑上前来,据实说了昨晚的情况。道长也未多言,游侠又提出让道长前去见一面她的意中人,言语说罢十文钱也塞到了道长手里。
道长用完膳食,三人一行去往游侠意中人所在之地,不成想竟是烟花之地,浓妆艳抹的女子裸露着肩膀,撩起衣裙洁白的大腿在门口揽客,游侠解释他的意中人唤作若离实际是这院中卖艺不卖身的艺伎,也是这院里的头牌,善乐器舞蹈。今天恰好有她的演出。三人买了门票进到内院观赏演出,见那若离果真端庄大方,貌美如花,眼波宛若春水引人遐想,但道长察觉到这若离的吸引力更多来自于她不自觉释放的魅惑气息。这女子竟是只化形大妖。
若离留意到道长三人进场来,在二楼露台上的若离抚弄琴弦的手一顿,原本幽怨绵长的曲风突变激昂愤慨,引得观众具都是一怔,紧接着又戛然而止,以身体不适结束了演出,回了房去,游侠凑近院里的主事央求见若离一面,被断然拒绝。
“想见咋们家若离姑娘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啊。”
那若离贴身丫鬟推开房门出得门走下楼来,拨开人群,走到道长近前,言是若离小姐有请。一众围观的嫖客哄笑。七嘴八舌讥讽着道长,抒发心中郁闷,游侠让道长带句话,告诉若离,他仰慕若离已久,盼望能见一面。
那若离姑娘全然没了露台上的气质,道长进屋时,她正盯着墙面出神,丫鬟掩门而去,道长在门前站立了片刻。
“敢问仙子有何事唤贫道前来?”
若离这才转过身来,颇有些幽怨地看着道长。
“你不记得我了?”
道长眼珠子一转,头微微向左上方倾斜,想了片刻。
“仙子可能与我师尊相识吧,我与师尊长得有些雷同。”
若离闻言幽怨的神色掩去,面色平静只眼底显出些伤感。
“也对。他早已登仙而去,不过我可未曾听说他有你这么个徒弟。”
“这说来就话长了,简而言之就是师兄代师收徒领我入门。”
若离显出微微恍然的神色。
“你那师兄呢?”
“师兄前些年已经驾鹤西游了。”
“倒也不出意料,你师兄他天资愚钝,寿命也应当这般短暂。按理说你应当叫我声师娘才对。”
“仙子说笑了,我门中是有戒律的。”
若离闻言有些怒意,神色转瞬冰冷了起来。
“不识趣!送客!”
门口候着的丫鬟推门进来,领道长出了门去。出门以后道长方才想起来游侠所托之事还未完成,但此刻想来是不能回转去硬生生的补上这么一句话的。所以到了楼下游侠追问起来道长只是摇了摇头。
三人出了院去,张铁说起虎妖的事来。
道长望城中气象,发现城东灾厄之气仍旧,想来这虎妖杀人是有选择性的,道长从张铁那里了解了受害人的情况,原来相关受害人具是城中恶霸团伙成员,依托官府势力欺压城外村镇来的摊贩,道长想起此前也有被征收保护费的经历,好在有张铁解围。张铁恍然大悟的说起,昨晚也正是在唐府附近发现了虎妖,这次悬赏的银钱也是那唐福所出。这人平日里仗着是县太爷的小舅子纠集团伙干着这种欺压百姓的勾当,接着张铁又想起前几个月,那唐福相中了来城中售卖兽皮的一个猎户的女儿,硬抢了来,那猎户阻拦还被打断了双腿。
游侠闻言愤概道。
“那县官就不管?”
张铁又说道,自然是要管的,于是那唐福赔了猎户些银钱,而后托了媒人,下了聘礼,娶了那猎户的女儿做妾。
“那猎户能同意?”
“应当是不肯的吧,听说那猎户女儿出嫁不久,猎户就去世了。”
游侠拳头攥紧。
“那还管他作甚,让那虎妖杀了那唐福,正好!”
张铁说道。
“那咱们银钱不是拿不到了吗?”
那游侠退后了些,离张铁稍远一点,怒视着他。
那张铁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我们待那虎妖得手以后,再出面擒拿虎妖,反正赏银是在衙门领取的。”
游侠这才神色稍缓了些。
两日后的夜晚。
道长三人早早在唐府附近寻得一处高楼观望。
久久不见那虎妖出现,张铁有些心急。
“道长你”
话还未说完,便见远处清冷月华里,一道白光在屋顶上跳跃着向那唐府而去。
今天的虎妖与道长前两日看到的有些不同,妖气更甚,而人气驳杂,想来心智已经到了迷失的边缘。
那虎妖走正门,伸出寒光闪闪的利爪,将门前守卫击毙又是一脚破开门来。院中已有官府衙役和雇佣来的江湖高手十余人,见虎妖进来便将它团团围住,那唐福被护卫簇拥着在一旁观战。
虎妖凶厉,皮毛刀枪不入,动作迅捷异常。短时间十数余人折损过半,那唐福见势不妙从后门溜走了。
游侠在一旁看的暗暗着急。
“这虎妖怎生的这般愚笨,直取那唐福呀!”
道长解释道。
“这虎妖此时心智已失,已完全变作了妖魔了。”
游侠闻言正准备征求道长意见出手降妖,但见那唐府后院厢房走出个已有孕像的年轻女子,她远远见到正追杀衙役的虎妖,表情崩溃,眼泪狂涌而出,惊呼出声。
“胡哥!是你吗?胡哥!”
那虎妖闻言一怔,转过头去,看向正跌跌撞撞走来的年轻女子。虎妖猩红的眸子恢复了一瞬间的清明便又立马被血色覆盖。扬起利爪将那女子肚子划破,血液内脏流了一地。
疼痛令女子面部扭曲,但她眼中却现出释然的神色,躺倒下去也不挣扎,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游侠按耐不住,跃下楼去,幸存的衙役与江湖高手具都已经溃逃。院中只余下虎妖与那游侠。
游侠身手果然了得,剑法也算高明,竟能与那虎妖游斗数合。但随着时间推移,游侠毕竟凡躯体力渐渐不支。于是掏出怀中符箓,念动咒语掷出。那符箓腾空化作一道电光袭向虎妖要害,被虎妖双爪挡住。
只见那虎妖利爪崩裂血肉模糊,游侠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画有一把剑的符纸,念动咒语符纸化作一把赤红宝剑,三尺剑锋。
张铁远远见到这符箓的诸多妙用,不由感叹道。
“道长的符箓当真神妙无比!”
“那是自然,这可是有仙法加持的符宝。”
游侠持符剑与那受创的虎妖斗了不过几合,便将那虎妖的头颅斩落了下来。
只见那头颅滴溜溜滚落到年轻女子尸首近前,那躯体在风中摇摇晃晃仍不肯倒。
游侠面色沉重离了现场寻道长去了,张铁赶到收拾残局时,那虎妖已褪去虎像还作人形。
游侠虽得胜归来,但并无喜色。
“那女子是何人?”
道长与游侠解释了一番,女子便是那猎户的女儿,至于虎妖则是女子青梅竹马的恋人。
“她们本不该死的。道长!那唐福会有报应吗?”
道长看着游侠,也不掐诀推演脱口而出。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游侠闻言,转过头去看向唐府的方向,言道。
“道长我去去就回。”
因是到了宵禁时辰,出不得城去,道长又身无银钱,只得去那游侠住处对付了一宿。
次日,道长照常出摊,游侠紧随左右追问那令人化妖的秘法,道长自然也是不知的,游侠又问起与若离的姻缘,那化形大妖早跳脱命理之外,如何算得,道长只言是事在人为。
不多时辰,那张铁垂头丧气得寻来。
“那虎妖化作了人形,当时又无人证,加之那唐虎又不知被何人所杀,这悬赏算是泡汤了。”
张铁掏出十文钱放在桌上。
“道长与我算算那凶手行迹。”
道长收了钱,佯装掐诀演算,片刻后言道。
“凶手已出了城去,奔出几十里地了。”
这日清晨,道长推开房门来,见游侠在门前空地上练剑。他已有许多时日总来此处走上一遭,尤其是在碰到过一次若离之后,便常常天不亮就寻来舞剑练体。
那天若离只身前来寻道长,当时道长将屋中桌椅搬出门来,在树荫里绘制符箓,若离行走时没有声响,站在道长身后刻意遮蔽气息,看着道长在符纸上凝神画着些奇怪符文,她想起自己还是只狐狸的时候常趴在案头同那贼道士照猫画虎得绘制符箓,她把爪子伸到砚台里沾些朱砂在桌面上刻画,爪子刮得桌面兹拉作响,扰了道士清净挨了一巴掌。想起此事便就一时激愤给了道长一记耳光。
“啪!”
道长被吓得一激灵,从椅子上跳出去几步远,警惕得回过头来,见是若离,拱手作揖道。
“不知仙子光临寒舍所谓何事?”
若离虽是无故抽了道长一记耳光,也不觉理亏,神情泰然。
“我觉得你与臭道士长得如出一辙,定不是偶然,老实说出其中隐情!”
道长觉得有些无奈,收拾起绘制好的符箓,走进屋去。
“仙子请跟我来。”
那屋中摆着一张供桌,桌上没有贡品只一个小鼎盛满了香灰。桌前墙壁上挂着的正是道长师尊的画像,模样与道长一般无二,只是看起来稍年长一些。
若离见着画像,屈指一弹,一颗光球袭向画像,却被一层无形壁障反弹回去。若离侧身一闪,光球飞出屋去落到树干上,大树一震,躯干一片焦黑。
“臭道士给老娘出来!”
若离冲着画像怒吼,道长识趣退到屋外。
见那若离又是连番施法怒吼,却得不到回应,只弄得屋里一片狼藉,那画像也丝毫未损。她有些沮丧无力的瘫坐在地啜泣起来。这时游侠寻了来,见到若离着洁白衣裙披散秀发在屋内啜泣欲要上前慰问,却被道长拦了下来。
“道长,若离姑娘这是怎么了?”
游侠神情紧张的问道长,道长摇了摇头,也不言语。
画面这样僵持片刻,若离起了身来,一跺脚一甩手出了门去,路过道长游侠二人也全然不理。虽然前方开阔,但她只是跨出几步便已不见踪影。
游侠见此情景有些愕然。
“若离姑娘这腿脚真是出人意料的轻巧!”
道长见那游侠舞着剑却心神不宁,时不时看向此前若离离去时的开阔地带,不由感叹。
“问世间情为何物?”
近来无事,道长每日绘制符箓,因是游侠常来探访,每次前来总带些吃食,故而也不必为生计发愁,绘制完的符箓摆上供桌,向师尊作揖上香,请仙法加持。这样屯了不少,便就失了兴致,在树荫下的躺椅上一坐便是一天。
道长开天眼看游侠身上浮现的命运,一条清晰的白线在红尘中蜿蜒前行,碰上若离,往后就渐渐模糊不清了起来。这命理之术实在难以琢磨透测,个体的命运通常时时处在变化当中,又相互牵绊,变化更是多端,可将这些数不清的个体归拢起来看起来又大致相同。
可能因为人终归是要死的,就像道经中记载,宇宙也在走向寂灭一样。就是不知师尊成了仙去,还会否被这生死约束。
这日下午张铁急匆匆寻来,说是城中一富商家的女眷遭贼人劫持,衙门从军队借调人去剿灭了山匪,却未发现失踪女眷,经审问山匪头目得知,这些富商家的女眷与此前在附近村镇抢来的女子具被用来与一伙长相怪异的大汉做了交易,换成了宝石,说到宝石,那宝石真是鸡蛋大小光彩夺目。但山匪也不知那伙人将女子们带去了何处。故而来此请道长卜上一卦。
道长掐指一算,没有头绪,摇了摇头又是什么大妖不成。
张铁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上面画着个尖耳朵鹰钩鼻,面目凶恶的人脸。
“据三匪头目所说那人通体都是绿色的。”
张铁补充道。
“哥布林?”
道长一惊,想起曾在师尊的手札中看到关于这种人形生物的记载。这种生物穴居,皮肤坚硬如铁,常衣不蔽体十分粗鄙,但擅长开采矿石,族群中只有男性,繁殖主要靠掳掠人类女子完成,但这种生物只有西方才有,与东国搁着一片大洋,人力是不能横渡的,当年师尊闲来无事想着横渡过去逛逛也废了好大一番气力,他还因此在手札中得意说道,世上只有自己能完成这般雄为壮举。
“若是去那哥布林出没之地,以风水之术寻踪定位说不定可以找到它们的藏匿之所。”
三人一行进了城去,张铁会衙门查阅卷宗,在街上道长二人遇到了若离,若离头纱遮着面,一身劲装,一副女侠做派,起初游侠并未认出她来,道长也不愿生事,见她从旁路过装作不识,谁知那若离也注意到道长一行,假装路过,见道长不理睬又折返回来,问道长几人要去哪里,道长还未来得及回应,游侠听出了若离的声音,事情的来龙去脉便一并告知了,几人交换了信息,原来若离此行也为寻找返乡探亲的丫鬟,不久前出了城去,数日未归,疑似糟了山匪。随后游侠推理分析若离的丫鬟也极可能被山匪拿去与哥布林做了交易。便邀请若离同行,一边言说是担心若离一人前往不太安全。
张铁翻阅了卷宗,又见了山匪头目,搞清楚山匪与哥布林的交易地点。出了衙门与三人汇合,几人租了辆马车出了城去。
约莫大半日的路程,一行人来到官道旁一座矮山顶上,道长拿出罗盘,指针直晃动,显然地势地脉有人为改造的痕迹,道长看向矮山一侧的层峦叠嶂,若是能飞上天去俯瞰看到地势全貌说不定能探个究竟。
于是道长原地盘腿坐定下来,闭上眼掐诀,灵魂出了壳来,游侠张铁二人自是不知,那若离见着道长的魂魄透体而出,伸手便要去拘拿,被道长闪过,道长的魂魄冲若离鞠了一躬,若离玩性便收了起来,不再施为。
道长腾上天去,俯瞰下来,矮山遥对着的群山面积并不大,只是山峰稠密,被一层薄雾笼罩,看不清地脉走向,显是有阵法掩盖。道长不善阵法,师兄代师授课还未教授完这方面知识便就大限降至,急匆匆寻墓地去了。道长灵魂在回返的时候遥遥看向乌木县,原本两条山脉交汇,呈二龙戏珠的格局,一边山脉龙气将尽,原本平稳的格局将被打破,看来是大地内部能量变换,弱势的龙脉将会被吞噬,届时地形变化,可能发生地震一类的灾害。
道长知悉了这件大事,心中不由纠结起来,涉及到这么多人的命运的大事件,不知道自己干预会产生怎样的后果,师兄曾说命理复杂诡变,你在这里插手改变的事情很可能在另外一处产生更严重的后果。倘若什么也不做的话,又良心难安,虽然道是不讲善恶公正的,但作为修道之人是否也应当绝情绝性呢?
张铁见道长睁开了眼睛,面色凝重。
“道长如何?”
“没有头绪,等到晚上对应星象再观测一番,看能否有突破。”
道长转头问与游侠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的若离。
“若离姑娘有何高见?”
若离摊了摊手。
入夜之前,道长差遣张铁和游侠去那山峦中探了探,入不得山中去,看起来不高的山,入了林中如何也登不得顶,只得下了山来。
晚间,几人在山中生了堆火,道长观测着星象,头昏脑胀,毫无寸进。若离看着立在夜色里仰望着星辰的道长出神,脑子里浮现出许多回忆来,也不接游侠的话茬。游侠觉得无趣便打坐吐纳。张铁在火堆边上垒些石块,夜风微凉,他缩了缩身子。
木材在火焰中哔波作响,山峦在夜色中爆发一道闪光,沉沉夜色中传来怪奇发音的咿呀声,能清晰的感受声音的野蛮和愤怒。
两个高大强壮的身影追逐着一个瘦弱的身影,它们从山峦中来,弱小的身影见到火光便向着道长等人奔来,他说了句有些蹩脚的人话。
“救我!”
游侠率先出手,拦住两个高大身影。
“尔等缘何光天,额行凶。”
对方停下来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听不懂,游侠借着火光看到二人赤裸的身上冒着绿光,果断拔剑出手,剑锋与二人皮肤接触划出火光铿锵作响竟伤不得分毫,遂又掷出符箓,也是收效甚微。二人挥舞着手中铁棒迎击,只是一击,恐怖的力道通过游侠格挡的剑传到他的手臂,致使他的剑脱手,手臂发麻,游侠只得凭借灵活的身法闪避。
瘦弱身影奔到道长等人近前,他皮肤浅绿色,尖耳朵鹰钩鼻,一块破布围在腰上遮住臀腿部位,喘着粗气,张铁警惕的退开一些,拔出腰间的刀来。
游侠十分狼狈,不时瞄向道长等人,不知该向谁呼救。
“道长!快来助我。”
道长见那瘦弱的哥布林无甚恶意,也注意到游侠处境堪忧,便拱手向若离求助。
“还望仙子出手相助。”
若离撇撇嘴,伸手夺过张铁手里的刀,转身一步跨出,缩地成寸到了两哥布林近前,只是随意的挥刀横档稳稳接住劈向游侠的铁棍,又是手腕一抖将铁棍弹开,接着若离握着的刀泛起荧光,她挥舞着刀在空中留下白痕,斩断了两哥布林手中的铁棍,斩落了两哥布林的头颅。
游侠呆立一旁顾不得喘气,见着若离将刀丢还给张铁,走向道长。
“这个瘦不拉几的也要帮忙吗?”
却见那瘦弱的哥布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起头来。
游侠这才长出一口气,眼中神色变得复杂了起来。她见着若离的面容渐渐高深清冷,身形虚淡的遥不可及起来。
“仙人,绕我一命!”
瘦弱哥布林说起人话来。
原来这瘦弱的哥布林叫阿狗,几人见他确与另两个哥布林有些不同,非但是身形相比瘦小,也没有像另外两个哥布林那般不知羞耻的一丝不挂。阿狗向几人解释道。
他原本是那些恶煞掳来的女子所生,因时早产发育不良,按原本族内常规便应当被抛弃,但被母亲护了下来,未曾与其他健壮幼儿一般由族人抚养。
他讲到自己自己虽然与那些恶煞形似,但母亲教会他说话,同他讲外面的人世,诗书伦理,所以他内里是个人。他在哥布林的村落里常受人欺侮,母亲每日都要去受恶煞们凌辱。
直到母亲的被那些恶煞失手杀死,他放火烧了母亲的遗体逃了出来,他要寻找到足够强大的力量终结那些罪恶。言闭他跪伏不起乞求仙人帮他杀了这些恶煞。
“只要你有办法带我到这山中去,收拾这些东西倒不费力。”
若离听着阿狗的故事倒没什么太大感触,道长深知已发生的事情都是命运,游侠和张铁倒是义愤填膺,不过张铁害怕更多一些。
几人趁着夜色从阿狗指引的道路进了山去,进来时虽是上山但到了山顶却又现身在一处山脚,不多时就见到几个山洞,若离一路上手起刀落,斩杀几人,途中遇到煮着女子的锅子,汤还沸腾着,漂浮着脱落的毛发,女人的眼球爆了出来,皮肤浮囊看不出人样来,一股奇怪的肉香味引得游侠和张铁呕吐不止。阿狗解释说丧失生育能力或者因为其它原因死亡的女人就会被吃掉。
几人先去解救幸存的女人,她们被关押在一处地牢里,大部分蓬头垢面衣不蔽体木楞楞的被解救也没有太大反应,少数刚抓来的其中恰巧有若离的丫鬟,见着若离欣喜又苦痛的一瘸一拐的向若离走来。还有些有身孕的被关押在另一处,环境相对好些,地上铺着若软的茅草,角落里有些吃食。张铁和阿狗留下组织她们离开。
若离与游侠道长继续深入,实力悬殊,没遇到太大阻力,几人见到了宝石,一些黄金之类的矿物,不过三人都没太大兴趣,再深入到哥布林首领的寝室,他们进去时,内里的尤为强壮的哥布林搂着三五个女子正喝着酒咿咿呀呀做着无效沟通,场面与怡红院里的达官显贵的娱乐倒也差不多,几个女子也十分应和首领的行为,面上带着讨好的笑意。
无甚说的,一刀了之。
首领倒在血泊里,女子们有些愣神。
若离一路走来见着这些场景有些心烦,携着她的丫鬟走了,张铁和游侠商议着怎么处理那些怀孕的女子,阿狗循着肉香味去了汤锅那里,他喝汤时被道长撞见,羞耻心升腾起来,内心挣扎的掀翻汤锅,内里的女子倾倒出来,炖烂了的肉从她的骨头上脱落下来。他求道长杀了自己。道长给了他一张起爆符,教他咒语。他把符箓吞进肚里,去了囚禁女人的牢房,躺在茅草里,缩成一团。
他绿色的眼睛里流出泪来,与人类的也没什么不同,他说他死去母亲仍在监牢里受苦,随后念动咒语,七窍喷涌而出肉浆,他虽皮囊完整但内里已经被起爆符震碎。
道长与二人告了别,打算一人返回住处,因是在城外与张铁等人不同路,于是张铁他们也没挽留道长,他从进到山中来就察觉到有人在观察他们,若离走后他就知道了,这股意志是针对的自己,但说不上来有没有恶意。
星河灿烂,晚风微凉,沙沙的树叶声响。
“何方高人出来一见!”
“哈哈哈!”
畅快的笑声,一团黑影没有人的轮廓。
“妖孽?”
这团黑影收缩凝聚成和道长一般摸样的人,穿着黑色道袍面上带着肆意的笑意。
“我寻你许久了,他可把你藏得严实!”
道长一头雾水。
“你是谁?他又是谁?”
道长从黑影这里了解到,原来自己和黑影以及师尊同是极阳真人,道长是极阳真人的飞升遗蜕,黑影是极阳真人为了更好的入道成仙修炼的圣心决从灵魂里分裂出来的一部分阻碍修行的一部分,具黑影所言极阳真人之所以飞升是被黑影所迫,黑影已经强大到极阳真人无法压制。至于为什么,极阳真人飞身以后,黑影从遗蜕中脱离出来,而今又要寻找遗蜕融合,黑影就没有解释了。
黑影试图进入到道长身体里,却被道长身体的金光排斥,黑影想要掳走道长,黑色衣袖挥动狂风,道长纹丝不动。
黑影面色难堪,见道长面色沉静眼中露出些疑惑。
“你别得意!我很快就能强大到破开你的护体金光!这个世界太多供我成长的养分了。”
黑影说完也不等道长回话,便又化成一团黑雾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道长回到茅屋已到午夜,堂内师尊的画像泛着金光,道长给画像上了柱香,但不知该如何称呼,摇摇头,就睡觉去了。
梦中。
极阳真人着白色道袍,浑身泛着柔和的光,眼中有些倦意,没太多情绪。
极阳真人已经知道黑影找过道长的事了,对他们的谈话内容也一清二楚,他做了些修正和补充,黑影是极阳真人灵魂的阴暗面,极难被消灭,自己飞升是为了找到解决黑影的办法,飞身之前为了限制黑影的实力,将黑影从飞升遗蜕体内分离出来,并给遗蜕下了禁制,阻止黑影回到遗蜕体内,而道长是极阳真人分化的一丝残魂,记忆和感知都有缺陷,但勉强完整,是为了在极阳真人在上界找到解决黑影的办法后,去执行的伏笔。
道长没有问极阳真人是否寻找到消灭黑影的办法,在得知自己并不是自己所认为的那样是个完整的人后,他此前许多的感受得到了解释,他在思考自己的所属问题和自主性。
极阳真人显然也看出道长所想,主动提到,没办法彻底消灭黑影,只能通过将他放逐到幽冥界的方式从这个世界驱逐,不过需要用道长的身体困住黑影才能有足够的时间完成仪式,极阳真人传授了道长控制身上禁止的方法,和压制黑影不被吞噬意志的咒语,同时还有单向传送去幽冥界的阵法,另外道长也会一同被传送去幽冥界,并不可能回返,届时要么被黑影吞噬,要么承受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孤独直至寿元耗尽。
交代完这些以后,极阳真人让道长自己决定是否要做这件事情,毕竟道长要自我牺牲,而且,极阳真人提到,若是道长不愿牺牲也没太大关系,毕竟黑影只是世间较强大的恶念,也不是唯一的恶念,驱逐他本来也就是按下葫芦浮起瓢而已,根本上也解决不了问题。世间又不可能完全净化,世间的内在运行规律其实就像人的生命一样是趋向混乱和毁灭的,黑影只是加速了这个过程。
说完这些以后,极阳真人共享了自己在人世时的大部分记忆。
“我没有办法令你的灵魂完整,因为我自己本身也说不上完整,但有了这些记忆,你知道了自己的前世今生,你也算是个有根底的独立的人,关于黑影的事,从我飞升之后就与我没有太大关系,咱们修道之人本来就是讲的独善其身,你要如何做全凭你自己心意,你好自为之吧。”
道长第二天醒来以后见到所谓师尊的画像已全然没了光辉,化作凡物。游侠还是早早来门口习剑,今天的游侠没有控制不住的下意识看向那片空旷地带,但意志凝练的有些发邪,虽然境界没有达到,但用心血损耗的代价强行催发出了剑气,一般来说这是走火入魔的表现。
“道长,若离姑娘她是何来历?”
游侠见道长出了门来,停下了舞剑的动作,面色有些苍白,他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道长与他说起若离是修行千年的狐妖。
“那她可曾有过婚配?”
游侠问完又觉得后悔,道长应该是不可能知道的。
“没有。”
但道长想也没想就回答了出来。
“那”
游侠张口吐出一个字,顿住,剩下的话就生生咽了回去。
“其实爱情并不是多么美好的东西,外在的一切交互感受,都只是你心理的显化,正视自己的需求,才能将自我从驳杂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游侠觉得今天的道长有些不同,说的话也晦涩难懂起来。
道长进到城里,一如往常那样摆摊。
人声嘈杂,来往的行人身形衣着各异,却又散发相同的气息,看起来具都没什么两样,
张铁晚些时候寻了来,当时道长正在摊前发愣,游侠去了若离所在的烟花之地,在女人的温柔和酒水的迷幻里寻找爱情。张铁没有提营救回来的女子们如何安置,道长也不感兴趣。
道长注意到张铁的情绪低沉。
“道长您收徒吗?”
道长摇头,桌下的手掐诀演算,关于张铁的事情便一清二楚了。
张铁似乎也迷茫了起来,向游侠一样,本来清晰的命运轨迹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张铁原本有个相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但女方父母要求结婚一定要在城中有一处房产,所以张铁一直在努力赚钱。但房价过于高昂,事情一拖再拖,女方另有了新欢,今日与张铁彻底做了了断。
张铁情绪低沉,自顾自的说。
“我有什么好难过的?我既享受了爱情又不用走进婚姻的坟墓,我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每日上班,奔波劳苦是为了什么?”
道长看着这个混在人群中并不突出的人,他不会有什么奇特的命运,埋没在人声嘈杂行迹混乱的人海里,像其他绝大数人那样卑微。
“做你想做的事情。”
张铁有些失望的点点头,没有从道长这里得到想要的答案,低沉的状态也没什么缓和。
我想也许是因为我不够高尚也不够恶俗所以才会感到迷惑不知所措。
张铁脚步虚浮,看起来有些晃悠的汇入到人流之中,很快便被淹没了。
若离呆在房里,原本常陪在左右的丫鬟告假回了家,每日被人众星捧月一般的围观也感到厌烦,修行近来也不得寸进,想要成仙入道又没有门路,她恨恨在心里骂了极阳真人一通,真是个无情的家伙,入得了天门,就将她忘了个干净。
找小道士玩儿去。
若离带着面纱到了道长摊前,见道长摊前冷清。
“今日还没开张吧?给师娘算一卦吧!”
若离白皙的手一翻,掌心多出十文钱来,放到桌上。
道长见着若离,想到自己还不存在之前曾与她有过肌肤之亲,记忆十分真实清晰,不过较真起来应当是黑影与她有肌肤之亲,极阳真人早就断情绝欲了,但又不能说与他毫无关系。
道长不知该作何感想。
“你师尊有没有遗留什么求仙问道的法门?”
道长摇摇头。
“你今日有些不同,是因为昨天的事吗?没见过这种场面吧?”
道长摇摇头。
若离意图用手掰开道长嘴巴。
“口条让人摘了?”
“没有。”
道长歪头闪过。
“哟!”
若离伸出的手陡然变得凌厉成爪状覆盖着淡淡白光,转而攻向道长咽喉。但被道长运起护体金光抵挡,若离得攻势被金光抵挡,任凭白光如何变得强盛也破不开金光防护。
若离讶然失色,收了手。
“你?”
“师傅传的。”
若离此前消除得对道长的怀疑此刻又生发了出来,她见着道长得面容神色,只觉得愈发得像那个死道士。
若离咬牙切齿的放了句狠话。
“你给我等着!”
因为白光和金光出现到收敛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倒未使人察觉。
如此又过了数日未有事发生,只游侠因时常在酒楼吃酒钱财无多,想起曾在哥布林巢穴见到过黄金宝石一类,故地重又去取时虽是循着上次的路线,却无论如何上不得山去。故来询问道长入阵之法,或许是酒色迷了神智,他倒忘了此前道长煞费苦心也没寻到入阵之法的。
没有银钱,只得重操旧业去追捕逃犯赚取赏金,跋山涉水寻踪探迹,甚是劳苦烦闷。
“道长,最近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道长看向满脸胡茬不修边幅的游侠,掐指一算,用望气术看城中气象驳杂暗流涌动。
“事情不少。”
游侠来了兴致,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
“那我就不急着出游了。”
近来街上也变得气氛紧张起来,行人变少了,摊贩和巡街的衙役常发生矛盾,本来多交点摊位费茶钱便就相安无事,一些摊贩一反常态的拒绝盘剥,游手好闲的混混们行事更加大胆起来,见着靓丽的女子便当街调戏出言轻薄。人们似乎都变得暴躁易怒,对现状表现出破罐子破摔的不满来。
游侠与道长聊到,最近城中兴起个教会,传播人人生而平等的观念,讲说平民与富商和官员应当是享受同等权力的,甚至官员的权力和富商的钱财是平民赋予的,平民是可以收回的。
“道长我觉得他们说的有些道理,据说教会还有什么大力丸一类的神药吃了力大无比,刀枪不入。”
“想必又是什么妖孽作祟。”
又过了两天,暴力事件陡增,张铁寻了来,他看起来比之前状态好了不少,甚至脱了谄媚的行迹,看起来正派了起来。想来已从感情的失败中走了出来并且心态发生了变化。
张铁讲到,工厂里的一名员工因拒绝加班与管理发生了矛盾,产生暴力冲突,致使管理人员伤亡,还有个摊贩与衙役因为交税的事情发生矛盾,致使几名官差伤亡。近来发生许多暴力事件,经我们调查与这些行凶者都是教会成员。但这个教会的所在地却成了迷,我们盘问过许多教会成员都说不知道在何处,只言是一到晚上,便有人来登门布道,也不收钱财。
游侠插话道。
“那不是工厂管理制度不合理,税捐制度不合理,暴力执法引起的吗?看起来与教会关系不大吧。”
“游侠你有所不知,这些犯案人员,之前都是优秀员工,模范摊贩来着,定是那邪教组织蛊惑人心。”
两人就这是辩驳了起来。争执持续深入下去就变了味。
游侠说。
“那有一些人生来就低人一等,只能过苦日子受人压榨欺侮不成?”
张铁说。
“那就可以逞凶行恶伤人性命?”
游侠说。
“那也是衙役工厂管理人员逼迫所致,制度的不合理,执行者的言语肢体暴力,是个有尊严的人就会反抗。”
张铁说。
“没有规则不成方圆,如果社会没有等级,没有竞争,如何发展,生产力如何提升,如何抵御外部入侵,生存都无法保障还谈什么尊严。”
游侠说。
“如果阶级固化是一定的,大多数人只能永远被困在底层,那人们生就来别无选择?”
张铁说。
“所以就要犯罪吗?扰乱秩序?让所有人一起毁灭?”
游侠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力辩驳,最后只能将原因归结到集体身上来。
“那也是制度的不合理!可制度的问题归根结底是人的问题。”
个体于集体而言渺小无力,但集体又是个人组成的。集体里扮演剥削压迫者的个人代表的是一个阶级的利益,但权力与资本的集中表现起来,缘何是少数人在奴役多数人呢?人也许脱不了动物的劣根性,或者人本来就不应该是高尚的。
“道长!”
两人看向道长,寻求意见。
“我们要相信,随着生产力和科技的不断提升,世界最终会变成一个所有人都不用出卖尊严就可以丰衣足食的完美世界。”
当然他没说资源是有限的,科技也会在某个时刻陷入停滞或者迎来毁灭,也没说生产力的提升也受市场需求辖制,也为人把控,更没说他们所居住的星球在宇宙中也面临着种种未知的危险。
“所以在那之前,总要有人来为了进步牺牲,忍受发展带来的阵痛。”
“我们还是想想怎么找到教会吧。”
但通过已知的线索,似乎很难确定教会所在。
又过了几日,张铁说衙门在夜里蹲守许多时日也没有发现,但暴力事件仍在增加,甚至一些工厂发生了大规模动乱。城里骚乱一片,但道长有了发现,这些暴民并非完全出于自身愤怒而施暴,看起来是受到某种邪术激化的作用,如此一来,如若道长一行人破除了邪术,那幕后黑手就一定会按耐不住的现身。
这日,道长翻看师兄所传遗物时,发现了一种由诸多药物混合制成的药丸配方,据记载可以明目清心,安神醒脑一定程度上可以暂时使人无视邪术的影响。道长将药方交给游侠速速送给城中的张铁。
游侠走后,若离寻了来。
她着一身白衣,远远的看着道长也不说话。
“你有什么事儿?”
她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笑一下依旧不语。
道长于是不理睬她,坐到躺椅上去,闭目养神,静等游侠和张铁的消息。
阳光温柔,清风和煦,光斑从枝叶间隙里投射下来,因为风而簌簌的闪动。道长眯着眼睛看向一旁恬静的若离,她清秀的脸媚眼如丝却又不失天真活泼,道长回忆起极阳真人在圣心决还未大成黑影还未从灵魂里完全剥离出来的时候,曾生出过与她做一对神仙眷侣,生些小崽儿,像个普通人一样过完这一生的想法。但又因为对情感的悲观理解,认为感情不能持续很久便会因为诸多境遇消逝变化,而放弃了注定徒劳悲剧的尝试。
道长莫名的想到如果是自己如今的状态要与若离结合,那结局会是如何,不过若离留恋的是离她而去的极阳,与若离发生过关系的是黑影,似乎和自己扯不上关系,虽然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三个本来是一个人。
游侠到下午些才赶回来,初见到若离先是一愣,而后神色变得有些忧伤起来,这些变化若离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她根本未曾认真的关注过游侠,尘世间一个普通的侠客而已。即便是游侠曾向她示好,同她写一些酸麻的情话,她也只是觉得好笑。
游侠同道长交代了城里如今的情况,大部分已经稳定下来,随着药丸大量的分发下去,城中恢复正常秩序只是时间问题。
又过了一日,张铁面带喜色寻了来,与他一同他前来的还有黑影,黑影化成一层薄雾尾随着张铁,眼下看来黑影便是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这样也能说通,毕竟黑影作为极阳的阴暗面,是能从罪恶事件中汲取力量获得成长的。但这完全出乎了道长意料,如此仓促的就要面对黑影,多少让道长有些无措。
张铁见道长有些惊惧的看向自己,面上显出疑惑,但未多想快步向道长走来,一面还通报着喜讯。
黑影见着道长还有若离,显出身形来,一袭黑色道袍,背负双手,耷拉着眼皮浮在半空。
“又是你,屡次坏我好事。今次定不饶你!”
若离看看黑影,又看道长,讶然失色,她用手肘碰碰道长,小声说。
“他谁啊?”
“我是你极阳哥哥啊!犹记得十年前的那个雨夜,我与你在望月亭行鱼水之欢,当时光景仍仍历历在目。”
黑影坏笑着用手摩挲着下巴,行为猥琐甚为可恶。
“他是极阳飞升斩去的罪恶身。”
黑影听见道长言语勃然大怒。
“胡言!分明是我将他逐出人间界。”
若离闻言更加疑惑。
“那你是?”
道长觉得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反正你观他行容知晓他必不是甚好东西就行。”
若离言称那倒也是,面容变的冷峻坚毅,双手泛起白光,做出战斗状态。
张铁见是神仙打架,远避一旁。游侠拔出剑来,双手紧握。道长手足无措,极阳只分享些记忆给他,修为未曾赠予半点,黑影实力强大,寻常符箓定然无用。眼下还是静观其变。
“无耻鼠辈,出言相辱,叫你好看!”
若离也浮空而起,双手交替丢出白色光球,却被黑影随意挥手定在空中,而后手腕翻动,手掌向上挥动,白色光球向空中激射而去,行到半空爆炸开来,激起一阵能量气浪。
若离见寻常攻击无效,从袖口掏出一把青冥宝剑,张铁在一边看的目瞪口呆,宝剑浮空随着若离手势舞动,剑指黑影,奔袭而去。
“这青冥宝剑原是出自我手。”
黑影言闭,将那宝剑摄取而去,握在手中挥动几下,斩出道道青光剑气攻向若离,若离运起护体罡气勉力抵挡,从空跌落下来,显是受了些轻伤。
“米粒之光!极阳不在,这世间无我敌手。”
游侠见若离受伤,跨步向前。
“你不是他对手!”
若离出言提醒游侠,游侠充耳不闻。
道长寻来些恢复元气稳定伤势的符箓给若离使用。见着游侠如旁臂挡车一般横拦在若离身前,迎接黑影的攻势,深感无力。
游侠不是黑影一合之敌,只接了一道剑气,便就狼狈的滚落到一旁,口吐鲜血,堪堪半跪着用剑支起身子。
道长慌忙上前运起护体金光挡下后续剑气。
既是无可避免,道长便就在化解攻势以后,主动削弱护体金光以引诱黑影强占道长躯壳。
黑影果然上当,眼中显出喜色。
“哈哈!我的修为精进这般神速!不愧是我,哼!今天重回躯壳,又得尤物一只,可喜可贺!”
若离见道长势弱,强撑气力,要运气相助,却失败了,眼中焦急的浸出泪来。游侠不忍,以秘法燃烧精血,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气势暴涨,浑身散发着凌厉的剑意。
黑影一惊。
“没想到你一界凡人竟能有此剑意。”
“我必斩你!”
游侠一语既出,身影闪动越过道长后稳住身形,双手握剑,蓄力,竟引得天地灵气汇聚剑锋,周身气血凝聚剑身,幻化出摧枯拉朽的一柄巨剑斩向黑影。
黑影紧握青冥宝剑,运起罡气,严阵以待。
轰的一声,巨剑与黑影宝剑接触迸发气浪和巨响,形成片刻僵持,而后逐渐势微。
游侠究竟一介凡夫,即使燃烧精血,也只能持续这短暂片刻。
黑影起初勉力抵挡,而后只感对方的攻击后势无力,渐觉轻松起来。
“如此而已吗?”
游侠虽有不甘却已是精血亏空,寿命耗尽,不甘的倒了下去,眸光逐渐暗淡,最后看了若离一眼。他的魂魄离体化作万千黄色蝴蝶,四散而去。
如此景象引得黑影和道长不由称奇,儿若离莫名觉得鼻子微微一酸。
或许在人们身上仍存在我未曾察觉到的奇迹,在他们执着于某件事某个人的时候。道长如此想到,也就甘心牺牲了。
道长从容的收起护体金光。
黑影一愣而后欣然一笑。
“也好!省的我再废一番气力。”
黑影化作一团黑雾钻进道长体内。只见道长面色惊惧痛苦无力种种变化最终平静。
道长一边演化同往幽冥界的单向通道一边转身看向张铁。
“我房中留有一封信,是给你的。”
信中记载了地震发生的详细时间。
而后看向若离,道长头一次觉得自己是极阳真人,他缓步走向若离,伸手揉乱她的头发,见着若离眉头微皱,但乖巧的用头去蹭道长的手。
“小狐狸。”
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道长身后显出个幽深的通道来来。通道口似乎在吞噬一切的声和色,周遭向虚无的深处陷落着。
“再见了!”
道长迈步进入通道,通道也随着道长进入而关闭。
若离怔怔的看着道长消失的地方,张铁收拾了游侠的遗体,看了信,地震发生的时日将近,他忙着赶往城里去说服县官疏散居民。
“若离姑娘,道长应该是不会回来了,咋们走吧。”
若离也不去看张铁,坚定的摇摇头。
“不!我要在这里等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