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首相依（1）

葵子捋了捋头发，擦干了眼泪，待到自己情绪稳定，将往事娓娓道来:

“从我记事起，他就经常醺酒、赌博，欠下了很多钱，经常对我妈妈破口大骂，说我们是丧门星，影响了他的财运。妈妈很可怜，总是护着我，经常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好几次都住了院。妈妈对我说:‘小葵，不怕，有妈妈在，不会让你受伤的。’可我知道，妈妈的身体越来越弱，支撑不了多久。有次，他喝醉了掉进湖里，我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还要救他，也是因为那次，妈妈丢了性命。从那时起，我就希望他死，越快越好。直到13岁那年，我懂得了法律知识，在他喝的大嘴的时候，用尖刀从背后刺进了他的心脏。他和赵小水一样，没有叫喊，没有痛苦。”

说到这里，葵子又哭了起来，清清蹲到她身边，像个大姐姐一样搂着她，葵子抽泣着，最后说道:

“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妈妈吸毒，爸爸才去赌博，爸爸是想为她还钱，是想让她戒毒，爸爸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很想和他说一句‘对不起’，可是他听不见了……”。

葵子哭了，她不知道哭了多少次，流了多少泪，不知道经历过多少个夜晚的折磨，她才把所有的一切，都哭了出来。她哭的嘶声力竭，哭到了每个人的心里。

“葵子，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你父亲听到了你说的，他已经原谅你了。”清清抚摸着葵子的头发，就是她这样一个冷若冰霜的人，不禁也为葵子的遭遇而打动，她冰冷的声音变得温暖，柔和，沙哑。

“那，刀子从哪来的？”这个时候，也就不识趣的李大耳能问出这样的问题。他所心系的只有一人，就是清清。清清举手投足，都散发出清冷的气息，让人难以靠近。不知为何，偏偏很合李大耳的胃口，就是清清瞪他一眼，他都能高兴半天。

“你们走吧，这里有我。”不经意间，清清多看了一眼木木，木木本来和葵子关系最好，自从清清出现，好像一切都变了。

木木也察觉到这微妙的变化，她太善良了，不愿破坏任何一段友情，快速走出了门口。随后，一群人逐渐离开。

大厅外，大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赵，赵小水……”芊洵眼尖，他第一个发现赵小水的尸体不见了，地上空留一大片血迹。

究竟是谁移动了尸体？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在一个没有出口的封闭空间内做到？有密道，而且必须是里应外合，这是大家一致认为的。那么就一定有内奸。

除了恐惧，死亡，现在又多了一层:不信任。

大家彼此防备，小心警惕的注意着周围的一切。互相猜忌，敌视，没有人愿意交谈。

现在已是凌晨四点，每个人早已疲惫不堪，可是，所有的房门都打不开了。

芊洵仔细检查了一番，“是电子锁”。

“你怎么知道？”李大耳好像很看不惯他。

“我是天文学博士，懂得一点电子方面的知识。”

现在，除了屋子里的清清和葵子，其余人都只能在大厅。每个人都互相离得很远，或坐或趟，没有人敢睡觉，也根本睡不着，心都绷的紧紧的，害怕下一个死亡的就是自己。除了赵福和许燕，他们依偎在一起，并没有其他人的彷徨，恐惧，反而是一种坦然自若的神态。

木木看着我，小心翼翼的询问道:“你相信我吗？”

她目光清澈透明，像一条波光闪闪的小溪，咬着嘴唇，等待着我的答案。

“我相信你。”庸大勇带着傻笑走了过来。

木木向我靠近了一步，拉着我的手，低下头，什么都没说，但已表面了一切。

庸大勇自觉没趣，带着失望，怨恨，瞟见了一旁看热闹的芊洵。芊洵迎上了庸大勇的目光，赶紧收起笑容，躲到了木木身后，他知道，只有这样，自己才安全一些。

“你说，人为什么会怕死？”木木又问起一个问题。

我想了想:“估计是怕失去吧。”

“失去？对，就是怕失去。怕失去金钱，怕失去权利，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怕失去享受，但有的人，怕的是失去彼此。”

此时，许燕在赵福的怀里已经睡着了，她睡的很香香，很安稳。赵福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他最爱的人，对于他来说，只要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其他的根本不重要。如果死亡来临，他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去保护她，她一定也不会偷生。爱，其实很简单，也很伟大:心心相惜，相思相守，不畏生死，白头偕老。

“无论生老病死，还是艰难困苦，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一直到白发苍苍。”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在我的印象中，我有家室，无法给她一个安稳的家，我必须要搞清楚这个疑虑。木木站在我面前不肯离开，我知道她在期待，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敢看着她的眼睛，我怕她失望，怕她伤心。

“下雨了？”芊洵试探的说道。

这个大厅密不透风，怎么可能会下雨？可是雨真地下起来了。雨滴从吊顶坠落，很小，如同细线。芊洵还发现，这场雨是有规则的，雨滴下落的地方形成一个巴掌大的正方形，正方形之内，是干的。这就说明，在我们看不见的上面，有许多细小的孔。绕是如此，这细小的雨也将人们的衣裳打湿了，因为没有地方躲藏。

一天一夜无法睡觉，因为死亡，因为人们互相不信任，每个人都害怕被内奸谋杀，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心中。现在更是下起了雨，连个安稳的片刻都没有。谩骂声再次响起，也有的人，被逼疯了，那个人就是二猫。所有人安静的听着他胡言乱语，看着他用头撞墙，没有任何人愿意去帮他，也或许是，忘记了帮他。好在他没有死，只是头上流了很多血。他没有喊疼，没有哭，只是在笑，笑的很开心。

雨水没有停歇的意思，不断冲刷地上的血迹，似乎想把一切洗刷干净。雨水也打湿了木木的长发，顺着脸颊流下，浑身湿漉漉的。她眼睛微红，可能是没有睡觉的缘故吧，我希望是这样。

她对外界的一切熟视无睹，静静的看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我们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看着，我们笑了，觉得很傻，很幼稚。人生不就是这样吗？原本就心怀不轨，与其总是逃避，还不如顺水推舟，把自己打造成一个毫不在乎的流氓禽兽，因为该来的逃不掉，错过的就是遗憾，并且不会从头再来。

“我保护你。”

木木终于等到了我的回答，她眼眶红红的，又一次笑了:“傻瓜，你要先保护好你自己。”

雨停了，血迹被冲刷的干干净净。地板砖上天使的图案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绝美、白净。它如果能飞起来，一定会保护我们，带我们逃离这里，逃离死亡。

可惜的是，这只是如果，液晶屏上的时间跳到九点，切换为天使图案，浑厚的声音再次响起:“欢迎来到天使之家，死亡密室。”

随后，天使图案渐渐消失，液晶屏上出现两个字“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