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慾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论语-子路》
这场改变一切的战役,开始于一个小小的“意外”。
当纬一路的黑潮卫兵们循着呼叫声一路向着煤气灯的阴影向奔去的时候,自製火药的爆炸声与瀰漫的硝烟证实了一件事情:
“有內应在挑事,你回去报告外围警备处,剩下的人,武器上膛!”
皮鞋的底衬接触着硬化路面,发出清脆而无序的步伐响声,街角的黑影迅速消逝无形,而隨后清脆的枪声划破夜空,火光溅射在远处的大理石墙壁上,发出碰的一声闷响。四只长枪指向了不同的方向,循着最后的轨跡,警戒起来。一处光影的异动惊起了一声谩骂,伴隨着数声爆响过后,留下了翻倒在罗马栏杆上的尸体。数个在花坛与行道上狂奔的身影横切而来,从警戒队的眼前向四周逃窜。
“装弹,装弹!”
打翻了另一个在路面狂奔的过街老鼠后,为数不多的黑影又玩起了之前的把戏,而火光与烟雾形成的指示物吸引了更多的警备队从四处围了上来。
“將那些人压缩在里面!其他人跟我进来搜!”
街角的死路,一个披着黑潮水手服,手上绑着红色腕带的人,怪叫着抄着尖刀向着面前黑影与火把狂奔而来,而迎接他的,便是刺刀捅破躯体散髮的血腥味。那人被刺刀的冲击一把钉在地上,嘴里咕嚕了一声,抽搐了一会儿,便没有了动静。火把接近,黑色的手套抬起了那人的右手,一口唾沫涂在了那具尸体还显得红润的脸颊上。
“有组织的……妈的。”
火把抬高一寸,那尸体的背后,是一个早已翻开的下水道井盖。
“没几个了,肯定都在下水道里,三队的都跟我来!”
“就我们几个就够了,其他人围住这一片,別放任何人出来!”
一个警备兵刚將脑袋探向井盖洞口,清脆的枪声立刻將他迎面打翻,手上的煤油灯翻到在地,火焰与鲜血混杂在一起,嚇得准备下井的几个人惊叫不已。咒骂声后便是数根枪管对著井底轮番扫射,直到里面再也没有动静为止,一根火把从井外拋向井下,直接落在了一句还在涓涓流血的尸体上,点着了他身上的衣物,把他变成了一具新鲜的火把。顺着这处光源,黑潮警备员的皮鞋终于踏在了井下那油腻附着着青苔的石板面上。
“里面的人听著,你们只能投降!卑劣……”
喊话的那人头上的帽子一瞬间飞个老远,子弹的呼啸声瞬间盖过了喊话声,然后还击的枪声在黑幕中发出碰啪爆响。
“妈的,老子不接受投降了!乾死他们!”
黑幕中每一束黑火药喷出的赤红色火光,还击的便是数倍于他的底火从枪管中喷出的白光,短暂的火力压制后,留下的便是痛苦的哀嚎迴响在空洞的空间中,以及最后的脚步声朝着深处奔去。將留着破洞的帽子带回头上,队长聆听著远处的哀嚎,看著黑幕中模糊的人影在地上扭曲爬行,狠狠的锤了一下身边的墙壁:
“老子说了,不接受投降!你们愣着等发工资呢?”
几个警备兵阔步上前,將还在地上翻滚的人一阵乱刺,解决了他的性命。好一阵艰难才把刺刀从他的身子里拔出来,远处一阵光亮闪现,嚇得那群警卫立刻翻滚臥倒在这滑腻的地面上。而这阵莫名的光影照出了最后一个还在向着远处狂奔的人的影子,那队长顺势单手一抬,一枪打过去,也不知道是击中还是嚇到那人,將那狂奔的傢伙顺势打翻,在重临的黑幕中马上消失不见了,却留下了水花飞溅与地板碰撞的声音在宽阔的下水道中迴荡。还没等其他警备兵从滑腻的石板上艰难的爬起来,他一把將手上的步枪扔给了旁边的人。快步奔向前方,一脚將还准备挣扎着爬起来的人踢翻在地,又是黑幕中的一声水溅,不断的脚踢与怒骂声从黑幕深处传来:
“你要脸吗?”
“水兵队里混进来的?”
“外面那群人给了你们多少钱?”
“给別人当狗有意思?”
“你说话啊?”
每一声质问后都是一身沉重的脚踹声,水花四溅的扑腾,以及那人哀嚎的吼叫声。
一个警备兵慢慢走了过来,拍了一下那个还在愤怒中的人的肩膀,將他为自己左轮手枪装弹的动作暂停了下来。
“干什么?”
“他……他好像有话要说?”
“说你妈个蛋。”
那人又照着面前这人狠狠的踢了一脚,却又惊起了远处的辉光闪耀。两人一下子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在炫目的光芒中调整着自己的视线。
“欢……迎……”
在队长的脚下,喘着粗气的声音將扭曲的音节变成了可以辨认的声音,在两人震惊的注视下,他一口吐出嘴里带血的青苔与泥土,望着远处光影的尽头,笑了出来。
“欢迎……”
数声枪响在光幕中爆发,两具尸体横着倒在了他的身上,那人用手將盖在自己身体上的尸体奋力挪开,单手举起,对著光幕亮出了自己的右手腕带。
“欢迎……”
光幕消逝的一刻,整齐的队列踏在了泥泞的石板面上,整齐的呼吸声惊住了井口处把风的卫兵,在他油灯触及的尽头,他看见了无数整齐脚步,狰狞的眼神,以及他最不希望看见的,联合军的军旗。
“欢迎……仁王进城!”
3A 费城行动(上)
几分钟之前,煤气灯照亮的街道还在城墙下映衬出別样的风情,让整个城市在夜晚之中也有着奇异的古典氛围。而现在,在望远镜中所展示的,便更像是另一种异国情调了。
“庞贝……”
高耸的外城墙上,一个炮兵队长模样的人正透过自己的双筒望远镜扫视着外城区的着火点,整座城市的外城区不断的爆发出爆炸与火光,火焰照亮了不断升腾而起的烟雾,在夜空中宛如这城市遭受了轰炸一般,已经完全判断不出之前的精致复杂的建筑群落了。忽的,似乎是这场表演还不怎么近乎精彩,剧烈的火光从远处亮起,过了一两秒,震动空气的爆炸声从海的那一侧隆隆而来。
“港口油料库炸了,港口油料库炸了!”
喊杀声与枪炮声已然逼近城墙上方,他的背后还有几个黑潮的士兵同时被远处这壮观的场景所惊讶,然而愈发接近的枪响使他们明白,敌人很近,目标很明确。
“放弃所有城墙炮台。”
背后的士兵一下子愣住了,哪怕是脚下的滚滚黑烟不断的吞噬者他们守卫的城郭,这种话的杀伤力也过于惊人。
“放弃所有炮台,我们人太少了……但是,一定要保住城门液压设备。”
放下望远镜,他恐怕已经无法用更多思路去考虑到底这么多敌人是从哪里混进来的了,也不能再花更多时间想这几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哨声在城墙顶上此起彼伏,集合令让所有还在混乱中射击的士兵们开始且战且退。
撤退中,有一个事情是很明显的,指挥不能乱。
他极力保持着內心的狂躁,调整了几口呼吸,儘量不去看城墙的外面的山谷出口,火把连成溪流的旷世美景,身边几个士兵快步超过了自己,敬了一个礼后,马上趴在了身边一处交通沟中做好防御姿態,他单手回了一下,一步一步踏上了城门塔楼的台阶。
“我们还有多少人?”
站在身后的一个人两脚並拢,鞋跟的碰撞发出了足够的注意:
“城墙,这里,能在的都在了。”
他瞟了一眼身边这个显得有些恐惧而迷茫的人:
“让他们只管用子弹,把路封住,我们武器比他们好,城门撑得越久……”
又一声爆炸,只是这次,是离自己最近的固定炮台自己的殉爆。石块夹杂着炮座在绚烂的储药爆炸中,从城墙顶端崩塌了下去,將底下的一幢西式尖顶小楼砸了个粉碎。未引爆的弹葯自城墙下面如爆竹一般顺次轰响,震慑着脚下的大地,让不远处花园中的树木都燃烧成了一根根火炬。还没能足够回味这场就在他们面前的震撼烟火表演,子弹已经朝着目标呼啸而来,低下头去的士兵正在奋力的朝着烟雾中的黑影拚命的倾泻着子弹,將他们压制在拐角一侧。
“快去搬弹葯箱,还有你,去帮他去搬一些步枪过来,枪管打变形了直接换一把,就把这些人压在那边,不能让他们前进一步!”
用自己最镇静的声音作出了决策之后,他瞟了一眼城墙外,一条明显是骑兵构成的火把綫正在城下迂迴前进,已经离城池不远了。
“城门丟了,外面的砸碎就都进来了!”
他好歹加了一句话,低下头躲开了新来的几个弹孔,自己也顺手拿了一把制式步枪,刚上好一颗子弹,背后一声异响伴隨着奇异的蓝光从身后的窗户缝里袭来。还没等自己有什么反应的时间,刺耳的尖叫声从自己守卫的塔楼中如尖刀一般刺向每一个在外面奋力守卫的士兵的心里。碰的一声巨响,里面的几个士兵如同丟了魂魄一般朝着外面狂奔,哪怕有一个当场就被远处的子弹打倒在地也阻止不了这种恐惧的狂奔,一瞬间士气的崩溃让还在还击的人都放慢了动作,而他显然已经坐不住了:
“妈的里面閙鬼了不成!”
刺刀上架,一把將迎面狂奔的一个人一拳打倒在地,他直接踏着这个人抽搐的躯体走进了大门里,凭空大吼:
“滚出来,老子今天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没有人的回应,而只有嘶嘶作响的声音在低语。而外面忽然爆发的奇异骚动,让他再次转过身去:
“继续压制火力,压……”
他所看见的,只是自己身边几处耀眼的蓝光慢慢消逝,然后,在空气中,变成了实体的炸葯包,在他的脚边,嘶嘶作响。
看著自己身边的卫兵在恐惧的狂奔中被迎面而来的子弹一个一个打翻在地,他踢了一脚脚边的炸葯包,一脸苦笑:
“这打个毛啊……”
远方,爹爹坐在树下,用眼睛审视着那一次惊人的爆炸,那次爆炸正发生在城门的上方,他看著那高耸的塔楼慢慢坍塌,石块夹杂着爆尘遮住了城墙上的躁动,而在这灰尘中,一束红光自尘土中拔地而起,飞向天际。
“信號弹!城门拿下了。”
四周的参谋部的人难掩內心的喜悦,正一边欣赏着这夺目奇景,一边观看者那硕大的城门板坍塌落地的样子,巨响传遍了四面八方,预示着最后的威胁已经消除。一队早已等待的骑兵队伍直接冲进了还没有散去的尘埃中,直奔城门里去,爹爹望着那对火光如蛟龙一般钻进了迷雾之中,他们的身后,一队队的散兵綫正蟎跚前行。
“参谋部的,赶快上马车,我们还有夺城战要打,別高兴太早了。”
做了一个最后的环视,爹爹踏上了早已给他准备好的马车,和里面几个未曾谋面的参谋们閒聊了几句,便关上了车门。
硕大的柚木桌子上散落着各种圆形的城市地图,上面早已经被各种标记涂满了不同的记號,几个穿著黑袍宽袖的年轻人正拿着指挥棍在桌上指指点点,整个指挥室里忙而有序,不断的有人正快步传递着资料向着不同的接收员。
“火点情况报告一下。”
梁凌站在桌子另一边,两只手撑在桌子上,两边的长髮顺着自己的肩膀垂落下来。
“如同预期,预计燃烧的火点47处,实际燃烧的火点41处;预计燃烧的房屋120处,实际就目前情况看,应该基本在这个数字左右。”
梁凌抬了一下头,直视了一下面前的报告员:
“能保证预期效果吗?”
“恐怕比预期效果还要好。”
“行。”
梁凌埋下头去,扫了一眼桌子:
“后备队的准备情况,谁报告一下?”
梁凌的身后,一个立领挎刀的军人一个转身,刚刚快步走到梁凌身前,忽的,指挥所的大门碰的一声被人打开,这声不和谐的巨响让所有人都朝着门口望去。
严林保持着双手推门的姿势站在门口,一脸尷尬的望着里面的所有人都望着自己,背后刚准备拦住他的卫兵也被他的动作嚇倒在地,赶紧两手將自己从里面奇异的视线中挪开。
在这种诡异的注视中,他赶紧抓了抓自己那灰色的脑袋,打了个哈哈:
“哎呀哎呀,你们把我的书房改成指挥部了?我不是说应该弄在塔顶的主咖啡厅……”
然后並没有什么变化,如果他没有在意到梁凌脸上的抽搐的话。
“那个,你们继续,你们继续哈。”
严林双手合十,满脸笑容的把大门慢慢合上,忽然扫视到地上好像还有个人,马上把自己的怒气转移到这个倒霉鬼身上:
“我刚刚回自己的城里怎么都没有人告诉我指挥部的位置占了我的私人地盘!”
地上的士兵砸吧砸吧了一下双眼,一脸无辜:
“梁主管说,上面太高了,很冷,有点不接地气,所以放这里来……”
“这什么奇葩理由!”
严林怒斥一番,却一下记起来刚刚里面安静异常的环境,马上识趣的闭上了嘴,听到房里一阵书本摔落在地的响声,他赶紧三两步跑出了大厅,再也没敢回头。
注释:
“费城行动”:在一款著名的游戏系列“命令与征服”里,费城行动直接就代表超时空传送。所以本次攻城行动叫做费城行动的意思也就昭然若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