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赵卓自上任当天搞了次出格的先巡视下属单位再会见单位副手的举动后，就没动静了。每天就是按部就班的上下班，处理日常事务。听取汇报和签署文件都按照正常的程序，就像已经在这里平庸工作了很多年一样。没事的时候也很少出来走动，一不找人谈话，二不召集会议，基本就是关在办公室看书。这让川东广电厅的人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位新厅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厅长最近有动静没？”这句问话已经成为川东广电厅职工私下互相打听的常用语。但答案却总是否定的。

        吕晓东现在反而成了职工们最关注的一个对象，他因为工作的特殊性，需要经常性的和赵厅长直接见面，所以最了解厅长动向的反而是他。

        “晓东，厅长最近有什么新指示没？”不少副厅长见到吕晓东都会首先问这句话，有的还会边问边顺手丢给吕晓东一盒川王牌香烟，这是川东省自己生产的最高档香烟，单价达到120元一盒。

        “没有啊。”每到这个时候吕晓东都是一副很无奈地表情，他知道自己说的每句话都很敏感，他不敢什么都照实说，这样赵厅长肯定不会饶了他。但他也不敢不说，因为这些副厅长们也都不是好糊弄的，“一般就是让我帮他找些广播电视方面的书和杂志看，碰到事情请示的时候，都是说以前怎么处理的，照旧。”

        吕晓东的话说一半留一半，“日常事务一切照旧”确实是赵卓给他的明确指令，但赵卓要的书籍和杂志却是以国际上最新的广播电视研究为主，这点他没有说出来。因为赵卓明白地告诉他“你私人帮我找，不要用厅里的名义。”这句话的内涵，他是能听懂的。所以他只能以“某某方面的书和杂志”来含混的带过。

        “你现在是厅里最大的红人啊。”有朋友私下笑称，“全广电厅都得看你的脸色行事。牛！”

        “你们就别幸灾乐祸了，我这哪是‘红人’，分明是被放在火上烤，大烤‘活人’才对！”吕晓东和朋友吃宵夜时苦笑。当然，他说这些话的对象没有一个是川东广电厅的，都是几十年的老同学或老朋友。否则，借他一百个胆也不敢这么说。多年办公室主任的工作经验告诉他一句箴言：少说多做，祸从口出。

        就在川东广电厅里所有人都在猜测、打探新厅长的动向时，赵卓终于有动静了，他主动要求吕晓东给他安排一次厅党组会，这是他上任三个月来的第一次。之前几个副厅长提议过开党组会，都被赵卓以各种理由婉拒了。

        川东广电厅第一次党组会在厅办公楼的小会议室召开。参会的人员除了5位副厅长，就只有吕晓东列席，吕晓东也同时兼做会议记录。

        从会议的出席就可以看出，这次要商讨的肯定是紧要的秘事。这也是赵卓担任厅长后的第一次职务亮相。

        会议开始前10分钟，各位副厅长就都提前到了。这倒不是这些副厅长们多守时多尊重赵卓，而是大家被憋了三个月的好奇心驱使他们想早一点知道这个新厅长倒底想干什么？

        “老彭，我可是听说赵厅长原来在下面市里的时候是个强硬人物啊，这回不会把我们厅里也一样强硬了吧？”周文星偏着头轻声问他旁边的一名副厅长。在川东广电厅，周文星算是空降部队，资历不是太深，所以说话一向很和气。

        周文星口中的这个“老彭”则是川东广电厅资历最深的一名副厅长，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十四年，临近退休的年龄了，他自己的政治生涯也快到站，所以说话不太顾忌，听了周文星的话冷笑着轻哼了声：“强硬？这里可不是平安市。”

        “我觉得故弄玄虚的可能性比较大。”老彭身边的吴副厅长伸过头来轻声说，“就跟古代皇帝一样，要先搞搞神秘，这样才能吓到人。”

        “这可是现代社会。”彭副厅长一脸的不屑。

        当赵卓踏着钟点准时出现在会议室时，刚才的议论迅速终止了，大家安静地看着他昂首阔步走到条形会议桌的顶端坐下。会议室的服务人员很及时的把赵卓的茶杯轻轻放在他左边触手可及的地方。

        “同志们，我知道大家这段时间都很关心我。”赵卓开口很直率，没有任何套话。这让下面的副厅长们有些意外。

        “我先向大家道个歉，没有及时和大家坐一起聊聊工作，是我的不对。还望各位川东广电厅的老兵们海涵我这个广电新兵。”赵卓继续说，依然一脸的诚恳。

        会议室很安静，大家都等着赵卓抖包袱。

        赵卓顺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然后神色坦然地继续往下说：“今天召集大家一起来坐一坐，主要是想向大家汇报下我这几个月的一些想法。大家最关心的是我这个新人过来后都干了些什么，想了些什么？这个我心里都清楚。我今天就是来做这个汇报的。”

        赵卓谦逊的语气让会议室的气氛多了一丝暖意，参会的副厅长们心里都放松了点。

        “我这三个月其实只思考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广播电视会朝什么方向走？川东广播电视事业又该朝什么方向走？”赵卓终于向大家打开了牌面，“总结起来，其实就是一个问题——方向问题。”

        会议室的副厅长们互相望了望，还是没有说话，大家从互相的眼神中看到的仍是不解和疑惑。

        “那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哪里呢？容许我自问自答一下——缺乏竞争，固步自封。”赵卓看到彭副厅长动了下，面有愠色，他向下压了压手，“老彭，我知道你有话说，但请你稍等一等，让我先说说我的理由。一会儿，我会留时间和大家一起讨论，大家都可以畅所欲言。”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成了赵卓的专场，面对副厅长们脸上的各种复杂表情，赵卓毫无惧色，侃侃而谈，把他这三个月来的思考和盘托出，而且理论充分，条理清晰。更重要的是，他桌上并没有讲稿，也就是说，这些战略思想已经深入他的脑海。

        谁也没想到的是，这次党组会开成了川东广电厅最长的一次党组会——整整开了三天。当然，会议内容按组织纪律没有被泄露出去，但会议的氛围却是异常的火热，支持的、反对的、中立的，都做了充分的表达。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三天的会议，成为了川东省整个广电事业的历史转折点。

        “工作这么多年第一次见这样的纯业务探讨场面，有意思。”吕晓东心里暗想，他是唯一一个非党组成员被允许进入会场的人。这三天无数人向他探听会议上的议题和风向，他都没有开口，他知道会议上这种情况一旦被泄露后的严重性，所以就算继续被放在火上烤着，也只能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