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绝无闪失的任务

秋叶卷着斜阳飘落,一切都添上昏黄颜色。

  来自西边的光,从远方渐渐衰减,慢慢扫过他苍白的脸,带着白丝的胡子,最后汇聚在了他的枪头。

  在枪的反射下,微弱的阳光显得有些刺眼。寒冷的枪,暖人的阳光。

  霍元义一遍又一遍擦拭这把枪,像是与一个老朋友一遍又一遍的交谈。他八岁时与这把枪结缘,凭一身锐气,闯得了“银枪无敌”的称号,如今已过四十年。

  四十八岁或许不算太老,但他终究还是老了。江湖中人,倘有了家庭妻儿,那就宣告他已老了。

  就像这夕阳,虽还有光来点缀黄昏,但黄昏过后,就是无边黑暗。

  夕阳的余光已散尽,天边的一轮月越来越亮,月是圆月,人呢?

  月下的人,除了霍元义,还有一个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女人。

  霍元义发现她的时候,是在她轻轻地为他披上一件足以御寒的衣服时,霍元义看见那双熟悉的手,妻子的手。

  “我一定要去。”霍元义望着月色说道

  妻子沉默良久道:“我知道。”

  霍元义道:“我会回来的。”

  妻子忍住泪道:“我要的是你活着回来。”

  月很明,以团圆的光照不团圆的人。

  天将晓,月衰明。

  但夜还是黑的,几点微弱的烛光并不能将这座殿堂照得足够清晰,即使照得足够亮了,一切依旧是黑的,黑色的墙壁黑色的地。

  人也是黑的,每个人都穿一身黑衣服,与夜完美地融为一体。他们脸色大都苍白,唯一一个虽脸色红润,一副少年样的人,眼里也透着冷酷与坚毅,与成年人无异。

  最独特,最高贵的,当然是这里唯一穿白衣服的人,在这里,别人都成了衬托他的夜,而他却似高高在上的月,有时他甚至觉得月羸弱了些,他想做太阳,至高无上的太阳。

  霍元义自然知道这个白衣人就是白虎堂主沈正君。

  沈正君当然一眼就看见霍元义,这里除了他之外,只有霍元义穿的不是黑色衣服。

  但他未看霍元义一眼,道:“你来了。”

  霍元义道:“是。”

  沈正君道:“你不用来这么早的。”

  霍元义道:“你也一样。”

  沈正君道:“我们不一样,你是客我是主”

  霍元义道:“我想你从未把我当作客,你把自己当主倒千真万确。”

  沈正君道:“你把自己当什么都没关系,我是一样尊重你的。”

  霍元义冷笑,他只能冷笑。

  他忽然道:“你要我杀的是何人”

  沈正君道:“能劳驾‘银枪无敌’出手的,恐怕没几人。”

  霍元义道:“能让沈堂主费心的,恐怕只有朱沙帮了。”

  沈正君道:“霍大侠果真智勇双全。”

  霍元义道:“你认为我能帮你解决朱沙帮?”

  沈正君道:“我未说一定让你去。”

  霍元义道:“还有谁?”

  沈正君道“你看这里谁能办得到?”

  霍元义道:“没人,任何人都不可能。”

  沈正君道:“那他呢?”

  他说的自然是那个少年模样的人,因为他的眼神已如磁石般吸着霍元义的眼睛望向那少年。

  霍元义道:“他还是个孩子。”

  沈正君道“那你何不去试试一个孩子有没有这个本事?”

  他接着道:“但我提醒你,白虎堂不需要废物!”

  霍元义走到少年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说了简单的两个字:“叶离!”

  落叶和离别往往叫人无奈,而江湖中的事,又有多少不叫人无奈,少年生来叫叶离,而他生来,也注定走向江湖。

  霍元义道:“你还有宝贵的青春,我不想你就这么葬送。”

  叶离道:“你杀不了我。”

  霍元义叹道:“你莫要怪我。”

  话未说完,手中银枪早已毒蛇般刺出。

  江湖中的人能活到四十八岁,那他手上,一定沾满那些想让他早死之人的血,霍元义的银枪,不知已刺穿过多少人的喉咙。银枪出手,绝无失手。

  但这次呢,银枪已出,却刺了一堆空气。人呢?

  叶离已到了霍元义侧面,剑已出手,每一剑,都有不可抗拒的杀气,压得霍元义毫无可攻的机会。

  倒在霍元义枪下的剑客不少,但他从未见过如此犀利的剑,剑招不算太精妙,但足够的快。

  叶离剑虽使得好,但论实战经验,他无论如何也比不过霍元义。

  只见霍元义银枪一转,避开刺来的剑,直刺向叶离,他一向懂得守中有攻的道理。

  一刹那间所有的剑气都消失了。但霍元义的枪并未刺到叶离。

  叶离安然站在那,手里握着一把不能算好但很趁手的剑,剑尖正斜指霍元义的喉咙。

  天已亮,寒风吹着一片落叶打在霍元义的脸上,他此时,正如一棵枯树,已不是绿叶满枝的时候了。

  树能再绿,人呢,人可以无敌于天下,但敌得过岁月吗。

  霍元义已败了。手中的银枪再次如毒蛇般刺出,但这次没有刺向叶离,而是他自己的喉咙。

  但枪没有刺到他喉咙,而是刺到一把剑上,一把不能算好的剑。剑在枪与喉咙之间形成隔离,也在生与死之间形成隔离。

  霍元义看着拿剑的叶离道:“你不该救我,你也救不了我。”

  叶离道:“说得对,我救不了你,只有你才能救你自己,每个人的生死掌握在他自己手里。每个想死的人都是懦夫,他们不敢面对现实,有时他们又像个负心之人,抛弃自己亲人朋友不顾。”

  他接着道:“你们的谈话我听得很清楚,白虎堂不要废物,但你并不是废物,一个人如果不把自己当废物,就没人能把他当废物。”

  沈正君笑道:“很好很好。”

  叶离道:“我不希望不该死的人死。”

  他这句话是对沈正君说的。沈正君却没有看他,他看的是霍元义,好像想把霍元义一口吞下去似的。

  但沈正君的语气却很温和:“你又何必死呢,我只想让你知道,他比你更合适。”

  他接着道:“这是个绝不能有闪失的任务,绝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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