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序

“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所以有一棵大椿,长在不知名的山谷里。他扎根在坚硬的山石中,枝叶深入飘渺云端,他的周围终年云雾缭绕,世人不见其形,不知其貌。


这是一棵神树。所有草木都敬畏他,树身方圆三尺之内,寸草不生。


有一天,一颗不知名的小种子随着风儿从不知名的远方飘来,落在了大椿的身旁。没过几天,它发了嫩绿嫩绿的芽,脑袋一晃一晃的,幼稚又可爱。


“新来的小子厉害啊,敢和神树抢地盘?”


“初生牛犊不怕虎吧。”


三尺外的草木对小芽芽的到来议论纷纷。


又过了几天,小芽芽开始说话了。在它听说自己是神树身边唯一的草木后,立刻觉得自己牛逼兮兮的,见谁都忍不住骄傲一番。


“嘿!你看,这是我大哥。我大哥威武吧~”


“我大哥可护我了,遮风挡雨的。”


小芽芽的牛皮都快吹天上了,花花草草都替它捏一把冷汗。“对神树不敬,小心天神降罪,让你下辈子投胎成最肮脏的人类。”不少草木都提醒过它。


“怕什么?我大哥罩着我呢!”小芽芽的叶子要翘上天了。


又过了一阵子,小芽芽在某个不知名的清晨开出了一朵不知名的花,柔弱而娇嫩,纯白无暇。


“嘿,油嘴滑舌这小子竟然是个妞儿!”


“长的倒是一副清纯模样,嘴怎么没个把门儿的。”


小花花却比小芽芽更傲娇了,对众草木的议论嗤之以鼻,后来干脆扭头朝向大椿开放,对其他花花草草瞧都不瞧上一眼。


失去了与众草木七嘴八舌的拌嘴,小花花终日无聊至极,只得朝开暮闭,白日里絮絮叨叨自言自语念叨个不停,夜里闭花而眠。


小花花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大哥说上句话。


“大哥,你有名字么?”


“大哥,你有多高?”


“大哥,你的叶子在哪里,为什么我看不到?”


“大哥,刮风了,好冷……你冷么?”


“大哥,你怕不怕打雷?”


“大哥,好渴啊,什么时候才能下雨啊……你渴不渴?”


……


但她也知道,这是神树,神树天生尊贵高冷,才不会和她这种不知名的小花花说话。


时间过得很快,小花花的寿命好像并不太长。她睡的越来越早,越来越久,醒的也越来越晚,非要等日上三竿才肯开放。


终有一日,小花花觉得自己的生命走到了尽头,迷迷糊糊的念叨了几句后,安静而虚弱的倒在了大椿虬须的根上。


她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像是凝成了一团气飘到了云端。


恍惚中,她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这姑娘可真够絮叨的,终于是死了。”


“她叫什么?”


“木槿啊,此花朝开暮落,故名曰槿、曰蕣,仅荣华一瞬之义也。啧啧,人家叫了你一辈子大哥,你连人家芳名都不知道。”


“木槿,木槿……风露凄凄秋景繁,可怜荣落在朝昏。”


“呦,椿大人该不是动了情?”


“没有。只不过人家姑娘用一生陪了我的万分之一,无所回应总觉得有愧于人。”


“所以,你什么打算?”


“下凡养养花吧。”


小花花想要无比激动的说上几句,突然一阵风儿吹来,撞散了她最后一团气。忽而,她又觉得身子越来越沉,飞速向下坠去,渐渐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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