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朋友拉瑞

“嘿,拉瑞!”

我老婆在购物中心里看见拉瑞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因为他的样子跟她记忆中的那位老朋友拉瑞大相径庭。他变得那么瘦了,好像一根高高的瘦竹竿,走路的脚步也是虚浮的,一步一步往前挪着,远远看去,就像一根竹竿飘在空气中一样。要知道,他以前可绝对称得上是一颗大树,一身的肌肉,魁梧得像头熊。

要不是他嘴角的那道疤,我老婆都不敢轻易叫出他的名字。

“是你?”迎面而来的拉瑞停了下来。他嘴角的疤动了动,算是给出了一个微笑。

“谢天谢地,真的是你!”老婆惊叫起来,“天啦,出什么事了,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我老婆要离婚。”拉瑞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忧伤,“我不同意,所以她跑了。我找了她好久,到她以前常去的每一个地方找她,可是找不到。”

“这个商场就是她以前常来的地方,可她也不在这里……我还能找到她吗?如果找不到她,我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拉瑞喃喃地说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前面是一圈玻璃栏杆,有五层楼高。

拉瑞又向前走去,往那圈玻璃栏杆走去。

老婆吓了一跳。他要干什么?这恍恍惚惚的样子,像要跳下去似的。

她忽然扯住拉瑞的袖子,“你还没吃饭吧。我正要回去吃饭,你也一起吧,正好,家里准备了你最喜欢的苏格兰威士忌,你想喝多少都可以。”

其实家里根本没有什么苏格兰威士忌。但是老婆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找了个理由到一旁给我打了电话,说拉瑞要来。

我立刻就明白了老婆的意思。拉瑞也是我的朋友,上中学的时候,我们是班上关系最好的三个人。我们的友谊持续了很多年,直到他找了人结婚,被日常琐事捆着,我们的交往才稀疏起来。

所以,我立刻出门去买了苏格兰威士忌,还有雪茄。他总喜欢在晚餐后抽一根雪茄,希望他的这个习惯没有变。

尽管老婆在电话中已经大致描述了他的状态,但他真正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惊诧了一番。这是怎样的打击,才能把当年那个乐观风趣的壮小伙,变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他的脸瘦得完全凹陷下去,像被人凭空挖走了一块肉似的。眼睛也深陷下去,眼眶棱棱地突出来。

我一把抱住他:“好兄弟,好久不见。不管你经历了什么,但只要你到了这里,就一定会像是回家了一样。”

老婆去厨房里将饭菜端出来,我将他拥到餐桌边坐好,给自己和他各倒了一杯威士忌。

我找了很多话题,想活跃一下气氛,但他的兴趣都不大,只是低头喝酒。从进屋开始,他都是恍恍惚惚的,掉了魂一般,一句话也不肯多说。直到我指着他嘴角的疤痕问:“你还记得这道疤是怎么来的吗?”

他的表情才稍稍活跃起来,点点头说:“记得。”

他的声音沙哑,像一把锈了的锯子在锯一颗老树桩,呲呲拉拉。

我立刻兴奋起来,看来这个话题不错。我又给他的杯子里倒了一些威士忌,“我也记得,一辈子都记得。”

这道疤是他为了救我留下来的。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们当时正读高中,都是少年,年轻气盛。我无意中得罪了中学附近最有名的恶棍,对方扬言要修理我。

这件事情被拉瑞知道了,他建议我去躲躲,可我不愿意,那时实在太年轻,总想着硬碰硬,根本不考虑后果。结果,对方来了一大群人,而我只有一个人。

没有人帮我,同学们都躲得远远地,我被围在一群人中间,势单力薄。这时,拉瑞站了出来,他来到我身边,愿意和我一同面对。他的身形比我高大得多,在那群恶棍的攻击中,他全力地护着我,自己却挨了不少拳头。其中有一个拿鞭子的,一鞭子甩下来,正好打在他的脸上,他的嘴角被打破了,一条长长的伤痕,从嘴角拉上去,划过脸颊。鲜血流出来,他的半边脸上全是红色。

攻击停止了,所有人都被他的样子吓住了,领头的人怕事情闹得太大了兜不住,便吆喝着住了手,一群人哄然散去。只留下一身完好的我和伤痕累累的他。

后来,我问过拉瑞很多次,那种境况下,出头就要挨打,他为什么还是肯站在我身边。

他的回答一直没有变过,他说,“因为我们是兄弟,只要你需要,我就会来到你身边。”

他真的做到了。

那道鞭伤好了以后,疤痕却留了下来。想了很多办法都无法抹去,只好放弃。这道疤成了他日后找老婆的一大阻碍,看上去实在太可怕太醒目,没有多少姑娘愿意天天对着这道疤。

所以,当他好不容易成了家,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时候,老婆却选择了离开他。这样的打击,终于将这样一个壮实的人,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喝完杯子里的酒,我看着他的眼睛,说:“我还记得,我们是兄弟,只要你需要,我就会来到你身边。”

这是他说过无数遍的话,现在却由我说出来。我是真心的。

他忽然痛哭起来,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拍着他的背。听见他哽咽着说:“所有人都走了,我一个人,感觉日子已经过不下去了。但是……”

他停止了哭泣,挺起身子来,重新端起杯子,仰着脖子一饮而尽。然后,他将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强硬地扯出一个笑容来:“但是,我还有你这个兄弟。”

那次晚餐,我们喝完了整瓶威士忌。又说了很多话,聊中学时的岁月,聊那段日子里的形影不离。临走的时候,拉瑞已经不再恍惚,他走到门口,咧嘴笑着跟我们道别,说谢谢老婆的晚餐,做得很可口,说谢谢我准备的威士忌,他已经有好久没有这样畅快地喝酒了。

我把雪茄放在了他的口袋里,让他带回去。又另外约好了时间,这个周末,邀请他一起去城南的公园餐馆里小聚。

那个晚上,我和老婆一起收拾厨房,我们都对周末的聚会充满期待。

我说,“太好了,我的兄弟回来了。这一天我等了太久。”接着,我向老婆叮嘱道:“快去跟他老婆打电话,让她跟老王好好度蜜月吧,拉瑞这边已经搞定了。”


这是小伙伴布置的打卡作业,根据下图中的内容扩充一个故事,于是有了上面的小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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