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很小的时候,有一年,他们回来了。我躲在奶奶身后,怯懦地问:“你们是谁,为什么来我家?”
不知道一直到几岁之前,脑子里面都没有爸爸妈妈的概念。那时候总往姑姑家跑,觉得有爷爷奶奶和姑姑似乎就是最完整幸福的家庭。所以,他们的突然到来,一度让我手足无措。只知道呆呆的看着他们,以为只是两位客人,看着陌生的阿姨温柔地对我笑着:“宝宝,来妈妈这里。”我只记得我的不情愿,妈妈是什么,我只有姑姑。但是却又觉得,这个陌生的阿姨对我真好,给我买了这么多漂亮的衣服和好吃的,和姑姑对我一样好。
我不知道,我的拼命摇头的不情愿,让她伤心了多久。我只知道,那时候的我,觉得他们很陌生,也很怕那个自称是“爸爸”的男人,他总是会检查我胡乱做起来的寒假作业,然后一脸严肃地给我纠错。每当这个时候,气愤就变得很沉重,那种让人觉得窒息压抑感,事到如今回想起来还是那么的清晰。我几乎很坚定了一点:我不喜欢这个爸爸,就是不喜欢。与此相比,和温柔的妈妈之间的感情开始有所升温了。我记得她问我:“是喜欢爸爸多一点,还是喜欢妈妈多一点。”毫不犹豫“不喜欢爸爸,只喜欢妈妈。”他当时只说:“好,喜欢妈妈就行。”可能年龄还是太小,假如换成今天,我可能就会听出你语气中的失望和难过了。后来到了叛逆期的时候,心思开始格外细腻敏感起来,总觉得自己少了爸爸妈妈的陪伴,有一种深深地被遗弃了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在我的那段时光里持续了很久,似乎我的叛逆期比所有的同龄人都长,也不知道他们为此黯然伤神了多少次。
我总是抱怨,他们从来不陪我,近乎是缺席了我所有的生活。我羡慕那些有爸爸妈妈陪着的小孩,小时候,看着她们冲出校门扑进爸妈怀里,总会想起那句,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而我,没有这样的怀抱。我羡慕那些有爸妈来开家长会的小孩,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有姑姑来,但就是觉得不一样。我羡慕那些有爸妈接送的小孩,我要是也有就好了。我很珍惜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因为真的好少,从小到大加起来,见面的时间可能也占不到我生命的十分之一,以后我会去更远的地方,离他们只会越来越远,所以,要倍加珍惜。
后来好久我才知道,她一直有一个心愿,就是来给我开一次家长会,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我不怪你们,我知道你们的无奈和艰辛,如果有的选,你们不会离开我。他说,他十七岁的时候,踏上开往广州的绿皮火车,买的站票熬了几天几夜,身上只有几百块钱。“大城市机会多啊。”你后来这样告诉我,脸上笑得风轻云淡,仿佛这些年吃的所有苦,都一笑而过了。但是我知道,苦,苦在心里。初来乍到的彷惶,陌生城市的繁华让他觉得自卑,于是他拼命努力,辗转,最后终于安家了,却丢失了爱女儿的机会。他给了我物质,但是我并不知道感恩,只是索取,再索取,他从没有怨言。
其实,我一点都不怨恨他们,他们是我的盖世英雄啊,虽然远在他乡,却一点都没有疏忽对我的教育,两个肩膀撑起整个家,绝非易事。我佩服他们的处世之道,感叹自己的心胸狭窄,我以他们为骄傲,也盼望着有一天,我可以成为他们的骄傲。
逃离他们所在的城市,是我想要自己飞,我要自己定义我的人生,看到我生命中的美丽和价值,很喜欢日语中有一个词「一生懸命」,译成中文是“拼命”,我会努力,然后,到达想去的地方,像你们一样,做自己的盖世英雄,为家人撑起一片温暖的天。
每个作者其实都只是写下一些与自己生命相关的东西,供以后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