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终其一生寻找的归属,到底在哪里?

佘山公园门口,横折弯钩的队形不断向园内涌动,仿佛替排队的人们,安抚着防疫以来憋了2个多月那躁动的心。“妈妈,你看那个妹妹拿着冰糖葫芦!”顺着儿子的小手指,我看到那个隔着口罩闻冰糖葫芦的小姑娘。等等!来不及收回目光,紧贴着冰糖葫芦的还有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瞬间,仿佛回到17年前的那一天。。。

第一眼

那是2003年的春天,也是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我正打算去图书馆,突然被室友叫住接电话。——“喂?”——“冉冉吗?是我,我来了,就在你们学校门口。”

是他!

他说要来长沙看我时,我以为他在开玩笑。他就是胡泉,在河北大学读书,和我一样大一新生。和他相识源于一次上网,他的网名叫小船长,我叫子舲。他对我说:你就是我一直要找的那只小船。从此,我们开始了每天至少一通的长途电话。当打完厚厚一打201卡时,他来看我了。

我跑到校大门,门卫大叔几步上前就拦住:“封校了同学!你不能出去,外边儿的人也不能进来。”

封校了?!对,上周学校就通知分校了,还没和胡泉说过。胡泉在哪儿呢?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没想过问他要张照片看看。

“冉冉,是你吗?!我在这儿。”声音不大,应该有些距离,我向铁门外望去。一个穿着蓝羽绒服的男生贴着栏杆站在那儿,背个双肩包,冲我摆手。走到跟前,浓黑的眉毛,短的不能再短的寸头,和他自己的描述基本无差。唯一不一样的是眼睛,我从没见过一个男生长着这么好看的眼睛!不知怎的,自己突然就羞的就低下了眼。

那天,我们就隔着铁栏杆说呀说呀,把好多从前说过的又说了一遍;而那些没说过的,竟然不知从何处说起。不知后来是怎么分别的,只记得握着我的那双手好暖,松开前他坚定的说下次再来看我。

那之后的大学时光,就是长沙和石家庄之间穿梭的火车,就是偷偷窃喜的小旅馆,就是有时欢笑有时埋怨的电话粥,和绵绵的思念。

相守的时光

毕业后我如愿来到厦门。刚到厦门时没找到工作,兜里的钱都用光了,不敢问父母开口。准备考研的胡泉,把大部分的生活费寄给了我。

“你把生活费寄给了我,你自己怎么办呢?”“我可以榨菜配稀饭,也可以蹭室友的饭啊,越是蹭饭吃的越香!”“噗。。。”自己被逗笑了。笑着笑着,突然感到鼻子一酸两眼热乎起来。即便身无分文,我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啊!

胡泉最终没能考上本校研究生。抵不过电话里的海风和思念,他还是来到这个海滨城市了。

我以为,我们再也不会分开。

我们用不多的钱,租了一个小单间。最喜欢逛八市,一次买上5、6斤小海鱼,可以吃上好几天,既便宜又有营养。不上班的日子,我们就去鼓浪屿,听着海风坐上半天。夜里,我们缠绕而眠,年轻的身体按捺不住悸动,早晨尴尬的收到邻居塞进来的纸条“夜里请小点声”。

我一度以为这就是幸福!直到有一天,他接到家里的电话。

裂痕

他的父亲去世了,身为独子,母亲要求他回河北。他回去参加了父亲的葬礼。再回来时,我感到我们之间有些不一样了。那种感觉,就像蚂蚁爬上脚面,大概叮了一下,也说不上来多痛,但甩又甩不开。

生活的另一面一直都在,那就是胡泉工作一直不稳定,南北方差异是一方面,他初出茅庐的直率和专业的市场需求率低也是一方面。烦闷的时候,他喜欢玩游戏打发日子。而啪啦敲打键盘的他,却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样子。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争吵越来越越多了。一开始,他哄我。可随着争吵次数和场面不断升级,他对我的耐心越来越少。每次的争吵,最后只能靠床上彼此需要的身体来和解。我们死死的缠绕,好像这样我们就永不会分开。

年轻的时候,总喜欢说一辈子,我们以为一生很短,短的都爱不够对方。

可爱着爱着,我们已经爱烦了,人生却还有那么长。

告别

那一天,不记得是为了什么争吵。面对一地的玻璃,我捡起一块对着自己,仰着满泪的脸。胡泉说:冉冉,对不起,我真的累了。

胡泉回了河北老家,他母亲拖他父亲生前的好友,给他在镇政府安排了份工作。他说“冉冉,我一直都很爱你,我只是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也许我们都需要点时间来想想。”

爱。在一起的五年,他从不说这个字,我却无数次感到自己是被爱包围的最幸福的人。而这一次,我清楚的听到了这个字,却只有透彻心扉的寒凉。

痛过

那段日子,不知道怎么过来的。白天强打精神上班,夜里再用力的拥抱自己还是觉得冷。

彻底斩断那份依恋,是在医院里。医生说可以选择无痛,但我没有。我想去感受这份疼痛,然后忘掉它。我们曾一起想象过,我们将来的孩子会长什么样子?曾经有多期待,此时就有多绝望。看着那团拇指大小的血肉,我已经没有了眼泪。所有的泪水,都在那些孤冷辗转的夜晚流光了。

我知道,我的余生还很长,只是不再有你。

当下

“爸爸,我也要吃冰糖葫芦!”“宝宝,现在我们都在排队,而且带着口罩也不方便吃。。。”耳边父子两的对话,把我拉回现实。

这特殊的时期,人们都带着口罩,还好,孩子他爸应该看不出我的异样。“老婆,你怎么了?”“没什么,只是看看哪里有冰糖葫芦呢。”我紧了紧和孩子他爸相扣的十指。

队伍前进着,再望去,人群遮挡中已再找不到那双眼睛了。是疫情后的春暖花开太相似了吧!到底,真的是他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但这还重要吗?

归属

我们终其一生,不过都在寻找一个归属,安放自己对过往的不甘和对未来的恐慌。

我们曾寄希望于某个人,寄希望于时间。直到有一天发现,我们的归属其实是每一个当下——当下的陪伴,当下的爱。感受当下,珍惜当下,也就不怕过往,不惧将来。

过往已过,将来未来。踏踏实实握着的,就是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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