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从小在永寿黄土地里长大的人来说,参加“红白喜事”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事。红事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喜事,但白事是一种人与人生死离别的葬礼,被称为“红白喜事”就有点疑惑了。如果参加过年过八旬,子孙满堂,家和子孝,并且四世同堂的家里老人的葬礼就有或许旧有所领会了,这样的葬礼才能够真正诠释了“红白喜事”中“喜”的含义。 传统的永寿葬礼第一个难忘和刻骨铭心的仪式是“入殓”,也就是生者与过世的人见最后一面,通常亲戚朋友都会在场,逝者冰冷遗体被小心依依的放进棺材,这是人世间最悲痛欲绝的时刻,现场往往一片哀痛和撕心裂肺的痛哭,亲戚朋友强忍住悲痛同时也要预防逝者最亲的晚辈或伴侣因悲伤过度而昏厥。逝者就这样安然的躺进棺材,在场的人都对棺材进行磕头及鞠躬致礼,致敬生命的无价与珍贵。同时,为逝者点燃起紙币,以温暖逝者走向另外一个世界路的凄凉,悲痛的人们忍住眼泪和悲痛 ,互相安慰着慢慢起来, 一部分人投入到土墓的建造中,一部分人将要准备过几天正式葬礼上亲戚朋友的宴席和行头,预订葬礼上的器具和乐队。 在正式安葬逝者的前一天午后, 一声响彻黄土地上原野的锁呐声响彻整个旷野,后面跟随一队穿白戴孝的晚辈,这是永寿传统葬礼的“迎灵”仪式。被手上提着马灯的家族德高望重的人带着,在自己家族过去安葬的逝者坟头一个一个的拜祭 ,告知另外世界的他们,家族里一个新的灵魂也将随他们一起去了, 然后在每一个坟头点起烟火及香烛,敬重的向他们告慰。 回到葬礼现场 ,安排好逝者的灵位,葬礼进入隆重又厚重的“迎情 ”仪式。“迎情”先后顺序是非常关键的礼节,决定了逝者与送情的人之间的亲疏关系。女性逝者的娘家人是必须优先得到足够尊重的,男性逝者的舅家人也要优先得到尊重的。 这种传统文化的精髓非常准确的诠释了逝者生前生命的最初来源,“迎情”的逝者晚辈在唢呐声中一路叩谢来宾,来宾在逝者的灵位前叩拜及鞠躬之后,便会在葬礼现场用完晚餐,准备葬礼的下一阶段。晚辈向逝者“献饭”“献茶”及“送衣”仪式, 这是一个诠释中国"孝文化"的重要葬礼仪式,晚辈们跪在地上,头顶为逝者准备的“贡品”;脑海里回忆着逝者生前的一言一行;对永寿土地上的大多数长辈们来说,一辈子节俭持家,有的人生前都没吃过一顿上好的饭菜就这样匆匆的告别了这个世界。如若儿女生前对逝者不孝或照顾不周,这些逝者生前就更加的凄凉,这个时候,跪在地上行走的晚辈们无疑非常的懊悔,只好悲痛的尽力送逝者最后一顿上好的饭菜;就算儿女生前对长辈们孝敬有加,想想生养自己的逝者以后再也吃不到一口热菜热饭,心里也会无比的悲痛。“献茶”环节是由逝者的孙辈和头系红布的重孙充当主角完成的,如若逝者年过八旬,这个时候的葬礼就很好地诠释了“红白喜事”的意义,永寿土地上的人们认为这样的逝者已经功德圆满,可以安然的去另外一个世界享福去了,所以,这些头戴红布弯腰行走的重孙们会被很多人互相推搡的打闹,增添葬礼热闹气氛。后面的“献衣”环节通常是由逝者的儿孙媳妇们完成的,衣服是由纸精心做成的,人与人的缘分和生命的延续就在逝者生前的儿孙媳妇们进自己家门的那一刻就牵连到一起,永寿土地的祖辈们或许一直传承着媳妇进了家门就承担生儿育女及为长辈们织布做衣的重任,在这个在逝者葬礼上的仪式上,儿孙媳妇们也会忽然失去一个朝夕相处,同吃一锅饭的长者而悲痛不已,如若她们生前和慈祥的长辈和和气气的相处,长时间的相处已产生了浓厚的亲情,生死之别就融入这点燃纸衣中继续温暖远去的亲人。如若这些儿孙媳妇们和逝者生前纠缠于“扯不断,理还乱”的家常理短中相互纠结,这个仪式是一个和逝者最悲痛和懊悔及和解的过程;人世间的怨气及仇恨其实都是一场人与人长时间的深情误解,在这些媳妇们嫁给逝者生前养育的最爱的儿子或孙子的时,就同时和逝者陷入情感纠结;在失去逝者的一瞬间,伴随着点燃的烟火将自己心中的纠结化解在逝者的灵位前,这些媳妇们回想逝者生前的恍恍惚惚,茫然失措的在世间忙忙碌碌的行走,送他们一程:"你们可要在那边开开心心,明明白白的活着......”随着一声声悲痛的哭声,这些媳妇们心里更加的难受:“人生短短几十年,能够成为一家人,我们这样一辈子纠缠不休,到底图个啥呀?” 传统的永寿葬礼将进入为逝者哀乐和怀念的仪式,在过去秦腔“下河东“”中《祭灵》的片段是必选曲目,又称“三十六哭,这个曲目演绎的是一代帝王赵匡胤的一生备受折磨,无奈,和愤懑的情感片段,“三十六哭”哭出了人在尘世间的苦闷与彷徨;古代帝王尚且如此,平民百姓就更加不例外了;然后这些秦腔乐队在为逝者演绎三段不同的剧目,传统的永寿葬礼这个环节就算结束;这些年,在这个环节上又增加了子女追悼逝者的悼词环节,一声声悲痛的乡音回忆着逝者生前的音容笑貌,一言一行,让听者忍不住跟着流泪,感动,深刻的影响了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邻里乡亲珍惜生命。但这些年,也有一些逝者葬礼上在这个环节请了“专业的哭丧人”代替子女们怀念自己逝去的长辈们,这些“哭丧的人”惊天动地及悲痛的演绎着千篇一律的台词,演绎完之后,迅速的从主家那里拿到酬劳,又急速的去参加下一个葬礼,这个不恰当的环节往往让逝者的葬礼显得很荒诞。但葬礼很快就要进入到下一个环节,所有亲朋好友祭奠逝者。 同样按照“迎情”的先后顺序对逝者进行祭奠,在悲鸣的唢呐声中,主持葬礼的人宣读着祭奠人的顺序,祭奠者走到逝者的灵位前,瞻仰遗容,手持香烛点燃,跪在地上倒一杯白酒洒落在黄土上,起身作揖,三次叩头对逝者谢恩,祭奠就这样在庄重的气氛中进行。葬礼基本上已进入凌晨时候,所有人进行完毕后,一起为逝者点燃纸币,留下最亲的晚辈守护在逝者的灵位前,以陪伴他们走完在家里的最后一晚。 第二天的葬礼按照预先的时辰安排,一个家族里稳重的人预先去逝者的墓地为逝者“扫墓”,随后参加葬礼的人在家里开始“起丧”,将逝者的灵柩从家里安放在到门外,再次点燃纸币的烟火为逝者送行,所有亲朋好友祭奠行礼之后,逝者的灵柩便随着一片哭声被车拉着去墓地安葬,路上的邻里乡亲们也在各家门前点燃柴火,目送逝者的灵柩远去,黯然泪下。灵柩队伍路遇十字路口,带队逝者孝子贤孙的长辈,将点燃过纸币的瓦盆,用力的摔碎在路上,逝者的灵魂就彻底的与生者告别了,在另外一个世界驾鹤而去了。邻里乡亲也跟随灵柩一起来到墓地,进行葬礼的下葬仪式,大家小心谨慎的将灵柩放入墓地,同时将逝者生前的喜好的物件,一起陪葬在灵柩旁,并将逝者在另外一个世界需用的生活用品安排到位,然后安排晚辈的长者为逝者灵柩进行最后一次细致的清扫,检查完毕,待匠人们封好墓穴完好后,一生响彻黄土地田野里的唢呐声再次刺穿旷野,穿透到每一个参加葬礼的生者的心扉。田野里一片悲痛之声再次而起,墓穴里尘土飞扬,逝者的灵柩也化作尘土田野里开始守护着生他们,养他们的庄稼; 一切入土为安后,永寿人的葬礼在中午时分,逝者的晚辈们拿着纸币,花圈进行“圆墓”。将田野里堆起的坟头,细心的堆好,在田野里再次点燃纸币,花圈,伴随着随风飞起的满天烟火,灰尘,逝者生前的一言一行回荡在田野里,回荡在生者的脑海里,葬礼也算结束了。 传统文化里,中国人的一生是“立德,立言,立功”的一生,永寿人也不例外,勤勤恳恳劳累一生,在很多人几十年的光阴里传承和诠释着文化的精髓,永寿人逝者的葬礼伴随着不断点燃的烟火和不断响彻的唢呐声,一直被活着的生者不断在各处怀念.....
《永寿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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