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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花开,花开花落。时光匆匆,转眼间三年又过去了。我从十三岁一下子来到十六岁。仓促间还不怎么习惯,仿佛待嫁的姑娘,羞赧的不敢出闺房。师父默默的唠叨,哎呀呀,去年做的裤子今年怎么又小了。然后昂个头看着我。小子,你能不能长慢点?
我和师父的全部收入来自猪肉。多年来。我的刀法在师父的调教下练的纯熟无比。在镇上的宰猪大赛上屡屡获得好名次。这满足了我的虚荣心。可是师父不以为然。你和为师比差远了,不要得意,骄傲是失败的开始。
从我十五岁开始,师父就封刀不再杀猪。师父说,本门刀法就败在我的手下啊。我问师父本门刀法叫什么名字,师父漠然不语。
师父封刀后,杀猪的工作就由我来完成,师父负责卖肉。师父封刀前,拿着一本佛经给我,让我背下来。我说师父我背不下来。师父说,我知道你脑子比较笨,勤能补拙,慢慢背肯定能背下来的。
我说,师父,你忘记了,我不认识字啊。
师父一拍脑袋,妈的,小时候忘记教你识字了。
师父并没有打消让我背佛经的念头,改成他念我跟着照猫画虎的念,他念什么我念什么。
师父念:观自在菩萨。我念:观自在菩萨。
一个苍蝇落在师父鼻头上,师父啐口痰,将苍蝇粘住,落在地上。师父说:妈的,我鼻子是你落的吗。我跟着念:妈的,我鼻子是你落的吗?
师父看着我,叹口气:唉,你个小笨蛋啊。
我也叹口气:唉,你个老笨蛋啊。
师父一愣,忽然抄起椅子向我砸来,我跳起身撒腿就跑。
一天,师父拿着一个漂亮的碗问我好不好看。
我不假思索的答道:不好看。
师父照我脑袋就是一巴掌。
“看仔细点。”
我端起来细细的看,果然看出好来,晶莹剔透的碗,在阳光的照耀下,夺目迷人。我忽然觉得我和师父住的屋子是如此破旧不堪,竹床上的棉被如同坨了的面条。
我说,师父,太漂亮了。你从哪里买来的啊。
师父把碗收了起来。
师父说,不是买的,为师收藏的。
我说,师父,用这碗吃饭,饭是不是会更香啊。
师父又照我脑袋一巴掌。
师父说,这个碗,是一只玉碗。知道什么是玉吗?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
师父说:玉,是世界上最美的东西,也是世界上最难雕刻的东西,这只碗,是为师当年雕给你师母的。
我说,师父师父,我师母是谁啊。
师父说,你师母就是你师母;我要说的不是你师母,是这只碗,其实我要说的也不是这只碗,而是。。。。。。
师父要说的,是他如何雕刻这只碗。师父说,玉的纹理最重要了,雕玉的时候,如果掌握了玉的纹理,就能将玉雕刻好,这是最关键的;其次关键的,是如果辨别一个玉的纹路,适合雕刻出什么样的物件来,比如,一块玉石,是否适合雕刻成一只碗,一柄勺,一头牛,一匹马,如此等等。师父说,这是凭的经验,就和我们杀猪是一样的。
师父啊,总是十句话不离本行,怎么都能说到杀猪上来。师父还给我说了庖丁解牛的故事。然后师父告诉我,你知道怎么杀猪了吧。
我点点头,似懂非懂,直到很多年后,我杀了很多的人的时候,我才真正懂得了师父的话,那个时候,一切如过眼云烟,沧海桑田,我已经不是现在的我了。
除了师父,我还有一个朋友。隔壁小酒铺花寡妇的小儿子黑豆。
黑豆比我小2岁。人比名字黑。小眼睛象豆子。
花寡妇原来还有个儿子,小时候得了一次痢疾,蹬在厕所就再也没出来。花寡妇的丈夫也是得痢疾死的。花寡妇觉得这是受了诅咒啊。然后就神神叨叨的了。
小酒铺是死去丈夫留下的。母子两指这个铺子相依为命。酒是越陈越好。酒铺里有个地窖,里面存了许多的酒。黑豆说那是他爹留下的。花寡妇说,这是黑豆他爹在天有灵保佑着他们孤儿寡母不会饿死。
我和黑豆从小相识,亲兄弟一般的感情。
黑豆总是问我:“你师父真的是武功高手?”
我点点头。
黑豆说:“在我的眼里他就是一个杀猪匠,永远都是。”
我用胳臂掐住黑豆脖子问他:“现在呢?”
黑豆喘不过气来,哑着嗓子说:“绝对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盖世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