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的男孩托头蹲着思考,在他面前,是一行疾走的蚂蚁,这个小小的哲学家在想什么呢?
“我比去年高了这么多,”他打着手势对我说,然后问:“可为什么它们长不大呢?”我嫣然笑着告诉他:“蚂蚁只能活一年呀,去年你看到的,早不是它们了。”
“一年?!”他显出震悚的神色:“你是说,到明年夏天时,它们全都死了?”
是的,孩子,现在你知道什么是死亡了吧!今后,你还会为这个问题继续思考,只要你活着。
他泥塑一般立着的身影让我想到了很多——记得母亲第一次告诉我,人会死亡的时候,我哭得是那样的悲恸,我用眼泪来反击上天的残忍,可那又有什么用?
生命到底有几季,我又走过了几季?我惧怕面对这个问题,因为答案后面,是无尽的空洞,每次想,我都会有如那男孩一般的震悚,然后悲天自悯,我总得换点儿什么来安慰自己。
阿娟的那只老猫去年死了,温柔的她曾经摇着她的宝贝,喃喃说:“只有你会一直陪我,对吗?”猫儿轻柔地一闭眼,被她当作了应承,她为此高兴了很久,可如今那小东西爽诺了,虽然它已经尽力活了七年。不管阿娟承不承认,猫儿已到了耋耄之年,表面上看,是它不想拿吉尼斯记录,实际情况是,上帝只给了它这么多时间。
还有那些命仅一季的昆虫们呢,它们飞来蹿去,何曾思考过如此沉重的问题?狗儿顶多活十五年,国宝熊猫的极寿大约是四十岁,相对于它们,我们为人的,已经够幸运了。也许,有几棵树从元朝一直站到了现在,三两只活到现在的龟曾见过乾隆南巡的游船,它们活得是够久,可那什么也不意味,至少,我不愿为追求长命而变成一棵树,或是一只龟。
想一想,我在学习小学自然课时欢蹦乱跳的小猫小狗们,如今一只也不曾留在世上,我却还在思考关于生死的问题,我应该知足了。大象只比我们少活些许年,但若算上智慧的因素,十头大象要求与我交换生命,我也不愿,就因为我怜惜自己的思维,它给了我恐惧,同样也给了我无与伦比的幸福感,我爱它。
那还该不该思考有关生命有几季的问题呢?继续想啊,我想,将会失去的东西,人才会百般疼惜,对失去的滋味咀嚼得越深切,珍惜就更甚,这是我体味生命的一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