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19岁，距我来到这个陌生的南方小城已有一年时间。
在这一年里，我做过超市营业员，在饭店端过盘子，摆过地摊，住过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也曾与七八个人合租过一间十来平米的宿舍。
这一年，我没有回过一次家，与曾经的同学朋友也断了联系。
当身体疲惫之极时，我总在想:如若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此时的我应该徜徉在大学校园里，享受着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也许还会邂逅一段纯美的校园恋情……
01
16岁之前，我是无忧无虑的，阳光开朗，一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傻妞模样。
直到遇上他。
他是我的语文老师，一个风度翩翩、温润儒雅、成熟稳重的中年男子。课堂上的他，神彩飞扬，引经据典，诗词歌赋信手拈来，深得同学们的喜欢，我也为之倾倒，并在心中默默种下了一颗暗恋的种子。
情窦初开的年纪，一旦喜欢上一个人，可以不顾一切。为了博得他的关注，我舍弃了我钟爱的白T、牛仔裤、球鞋，换上了飘逸的长裙，甚至蓄起了长发，我想给他留下一个窈窕淑女的美好印象。
可惜的是，我太不起眼了，学习不好，语文成绩也不突出。没关系，为了他，我愿意开始认真学习语文。因为努力，我的语文成绩突飞猛进，有几次考试进入了班级前三，获得了他多次表扬，我终于成功地引起了他的关注。
心中那颗爱恋的种子一经播下，便疯狂生长。他的眉、他的眼，他讲课时挥舞的双臂，在我眼里都是那样的迷人。
我借着向他请教问题的机会，开始出入他的办公室。跟他渐渐熟络起来以后，我的胆子也大了起来，顾不上伦理道德，顾不上一个女孩应有的矜持，多次明里暗里地向他表示了我的好感，他均不予理会，甚至逐渐对我冷淡起来。
发出的爱情信号得不到响应，我心烦意燥，学习又开始滑坡。他发现后，在我的作文本里夹了张纸条递给我，上面只有一句话：希望你有美好的前程，有更美满的人生。
我欣喜若狂，我想他是关心我的吧。从此后，我老实了很多，也再没有单独去过他的办公室，但这并不代表我放弃了这份爱恋，我只是将这份情愫小心翼翼地埋进了心里而已。
02
高考结束后，虽然我的语文成绩很好，但其他科目很烂，分数只够上一所外地的专科学校。
八月底，我们这些收到大专录取通知书的同学组织了一次聚会，大家叫上了他，他没拒绝。
席间，他很开心，同学们向他敬酒，他也不推辞，一圈下来，喝了不少酒，他的双眼开始发红，说话也没有往日利索。很显然，他有些醉了。
他殷殷地嘱咐着同学们进入大学以后，要珍惜学习机会，争取考个专升本……他说了很多话，但他的眼神并没有过多的关注我。
晚餐结束后，同学们准备去K歌，他推说喝多了，头有些晕，想早点回家。大家觉得他喝了不少酒，不宜开车，于是提议在吃饭的酒店给他开个钟点房，让他休息一会再回去，他答应了。
我不愿错过这样与他单独相处的机会，便自告奋勇地去办手续并送他到房间。在前台办完手续后，我扶着他进房间，成熟的男性气息混合着酒精的成分，在空气中发酵、弥漫，我有些窒息，有些迷乱，心在咚咚咚狂跳不已。
将他扶上床后，我打算离开，他却突然抓住了我的手，一个不小心我倚进了他的怀里。他的嘴凑到了我的脸上，我顿时直觉得血直往上涌。惊慌失措中，我想挣脱他，却又没有半分力气。就这样，在他的半醉半醒、在我的半推半就中，一切就那样毫无预兆却又顺其自然的发生了。
事后，他羞愧、惶恐，一个劲地跟我道歉。我虽然害怕，心中却是有些欢欣的，我终于得偿所愿成为了他的女人。
03
随着那层关系的捅破，他开始给我发信息，都是一些温暖的文字，我的心也跟着沸腾了起来。我从来没有被一个成熟的男人这样关心过。
我家唯一的男人-父亲，常年在外务工，每年回来两次，农忙和过年时，每次在家待十来天。我们之间几乎是零交流，他觉得挣钱给我们上学，让我们吃饱穿暖就是他最大的责任，至于交流，他应该是不懂的吧。父亲在我的心里，是个不远不近的存在。
而他，像父亲一样的关心我，又像恋人般的给予我甜蜜和柔情，我想没有哪个初涉人事的女孩能抵得住这样的柔情蜜意。
他的信息越来越频繁，我们像热恋中的情侣般在微信中恋爱着。他甚至为我写起了情诗，优美的语言，动人的情思，令我感动得落泪了，我以为这就是爱情。我在他温情的信息中沦陷了，陷入了疯狂的爱恋中，即便前面是刀山，我也不怕。
在他的邀约下，我们又见了好几次面。夜晚，在他学校的宿舍里。假期中的校园，空无一人，适合发生一些风花雪月的故事。
后来，我才知道，那段时间他的爱人带着孩子回娘家度暑假了，他一个人在家。
暑假临近结束时，他的爱人带着孩子回家了。他的信息骤然间少了很多，我知道他是有所顾忌的，他有个幸福的家庭，还有个活泼可爱的儿子。可是我不在乎，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已经彻底栽进了他为我编织的这张温柔的情网中，挣不破，也不想挣破。
也许是言情小说看多了，我告诉自己：爱他，就要为他着想，不能让他为难，只要他不说分手，我绝不会离开他。
他不发信息，我便等着。其实，我的心里是非常焦灼的，我想跟他在一起，哪怕只有片刻的温存。但他再也没有约过我。
04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开学了。
带着对他的不舍与思念，我进入了大学，开始了人生新的征程。
还没来的及熟悉校园，军训便开始了。虽已是秋高气爽的九月，但太阳依旧火辣。连着一周的军训，让我的身体有些吃不消，浑身无力，食欲不佳，还伴有恶心呕吐的感觉，我觉得自己是中暑了。
在又一次连着站了四十分钟的军姿时，因体力不支，我晕倒了。我被手慌脚乱的教官和同学们送到了校医务室。
当我醒来时，我看到了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是异样的，有鄙疑，有厌恶，有讥讽，还有不解，总之令人很不舒服。
我被医生告知怀孕了。突如其来的消息将我打懵了，我才18岁，我不知道遇到这样的事该怎么办，我也从没想过会这么早就要做母亲。
但还是有那么一刻我有将孩子生下来的想法，我想生一个眉眼像他的孩子，那是我们爱情的见证。只要他愿意，我愿意排除万难，铤而走险。
茫然无措中，我打电话给他，告知了我怀孕的消息。电话那头的他沉默了，许久后，他才缓缓说出要我打掉孩子，语气非常坚定。
挂掉电话以后，他又发信息过来，让我务必要打掉孩子，说这个孩子不能要，会毁了我们的。
我告诉他，我怕疼，他安慰我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手术，不会很疼，而且他会打一笔钱给我做手术费和用于调养身体。我的心有些冷。
令我没想到的是，学校竟然会通知我的家人，第二天，母亲来到了学校。
母亲极其愤怒，极其失望。
我理解母亲，父亲不在家的这些年，她一个人带着我和妹妹，操持家里家外的一切，非常不易。母亲不善言辞，平时也不多说话，但她的关心落在实处，一饭一汤，一衣一鞋中都是她沉默的爱。
她最大的愿望是，我和妹妹能考上大学，走出农村，在我们幸福的同时替她脸上增添些光彩。如今，我却做出了如此自毁前程，替她蒙羞的事情，我知道这次是真的伤了她的心。
母亲一再逼问我，孩子的父亲是谁，我不敢告诉她，我知道母亲知道后肯定会去找他的。而他，却又是那样的在乎他的声名，在乎他为人师表的形象。
我犹豫着将母亲要找他的事发信息给他了，没想到，他却比得知我怀孕的消息时更惊慌。他甚至乞求我，求我千万不要将此事告诉母亲，如果被学校知道了，他是没法在学校待下去了，他的爱人也会跟他离婚的。我若需要钱，他会再想办法的，最后，他说：你若真的爱我，就不要毁了我。
看着那条长长的信息，我欲哭无泪。
最终，我还是没有告诉母亲。我编了个谎言，说是曾经被人强暴过，没看清对方长什么样，也没敢跟母亲说，怕母亲责怪我。
母亲抱着我，哭了很久，反反复复地说着一句话:“我苦命的孩子呀，出了这样的事以后可怎么办啊？老天为什么不来惩罚我呀？”
那一刻，我心如刀绞。
父亲也赶到了学校，我以为脾气急躁的父亲会暴打我一顿，然而他什么都没做，只轻声地说了一句:“回家吧！”
父母带我去学生科办休学手续，那位胖胖的戴眼镜的老师一听我的名字，马上就知道了，在签字时他随口说了句令我终生难忘的话:“你是我们学校第一个怀着孩子来上学的。”
我跟着父母回了老家。在县城的一家医院，那个还未成形的孩子被医生活生生地拽出了我的身体，撕心裂肺的疼痛，我却没有掉一滴眼泪，大脑也是无比的清醒。
我听见手术室外面母亲的哭泣声，低沉、压抑，伴着父亲的叹息，一声声地敲在我的心上。
身体被掏空，心也跟着空了。
在家休养了一个月，他只发来一个信息，问我孩子处理了没有，我告诉他已经做完手术了。他像是松了一口气，嘱咐我好好休息，再没有发过一条信息。
仿佛我们不曾见过，不曾有过任何交集。
仿若是做了一场梦，梦醒后，是破碎的身体和死去的爱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