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凤萍疯了!”哲轩低沉的嗓音如这深秋的冷风般无情地颤动枝头的黄叶。
“为啥?”秋风打着旋儿,将春夏的荣光扫进角落里,堆成枯瘦的落寞。
“具体原因我也不太清楚,昨天回老家来给孩子办户口,听我妈说的,好像是家庭的事儿。”秋霜暗淡五彩的曾经,只留一片枯黄和萧杀,冬蛰伏在不远处狰狞地冷笑。
“你在老家等着我,我明天就回去,然后咱俩一块儿去她家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落叶纷飞,又是一个无情之秋。枝头的叹息,脚下的眷恋,谁又奈何得了岁月的无情和残酷。
“嗯,好,我等你!”秋日的落阳是这方湛蓝下褐色世界里的唯一美好。
邱凤萍,我默念着她的名字,一个静美淑雅,温良柔情的好女人,怎就不得老天爷的垂怜,被生活百般折磨成这般可怜模样!
想起和她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元宵节后拥挤繁忙的车站里,我拖着满载土特产的大行李箱,返回工作地,她搭出租车赶来,匆匆跑到我身边,又往我手里塞了一大包海边特产。
“都是自家腌的海鲜酱和晒的鱼干,知道你爱吃,专门给你留的,市场上买不到。”
她笑靥如冬日暖阳,给人温暖,风撩乱她的发丝,遮住她略显苍白的俏脸。
“等你儿子生下来,我要给他做干妈。”我接过袋子,使劲嗅嗅,嗯,是我想要的鲜美味道。游子的心揣着远方的梦漂泊世界,却从不曾忘记家乡的味道。
“你自己生一个不好吗?”她的手爱怜地轻抚尚未隆起的腹部,荡漾幸福的笑。
“财力,精力和体力都不支持我,所以我只能沾你的光,认个干儿子了!”
“好,姐们,我儿子就是你儿子,到时候娶媳妇买房你得大力支持啊!”她大笑着,弯了眉眼,对于老天的这份恩赐,她特别满足。她以为满足了他们,往后就是万日晴好的幸福日子了。
“那必须的!”看着她眼里奕奕的神采,真心替她感到高兴,终于苦尽甘来了。
想到这里,我猛得一个激灵。算算月份,她儿子应该差不多快出生了,我怎么没听到她宝贝儿子出生的消息呢?儿女双全大好人生的怎么就疯了?我百思不得其解。匆匆跟领导请了假,订了晚上的车票,准备回程。
坐在车里,虽然困顿,但由于心里挂念着好友,却也是迷迷糊糊难以入睡。我不禁想到从前,想到我们小时候的快乐时光。
邱风萍、我还有哲轩,我们仨同龄,自小一块儿长起来。因为住一溜房子,父母还在一起上班,三家相熟相知,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虽然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分开了,但也都保持着联系,关系还是相当不错!
我仨除了睡觉不在一起,其余时间都粘在一块儿。他们也曾邀请我去他们家睡,但我离不开我爸那胳膊枕头,所以都被我拒绝了。
我妈特别喜欢邱凤萍,一方面是因为我妈本身就喜欢女孩,她觉得女孩子长得乖巧懂事,打扮起来花儿一样漂亮。另一方面,邱凤萍不但长的白嫩清秀,粉扑扑的小脸三月桃瓣一样粉嫩可爱,而且聪慧机灵,爱说爱笑,小嘴最会哄大人开心。
我小时候不爱吃饭,长得瘦小,又是村里数得着的黑妞。我和邱凤萍往一块儿一站,我妈就唉声叹气,无奈地直摇头。我爸不乐意,把我搂怀里,又亲又夸,说些被父爱蒙蔽了双眼,严重扭曲了事实的谎话。
过了懵懂的童年,到了上学的年纪,邱凤萍学霸的潜质被挖掘出来,尤其是字写得端正漂亮,朗读水平极得老师的青睐。同时,本人异乎常人的拙劣与其出类拔萃的优秀形成鲜明的对比。她的作业本上几乎页页都是大大的红勾,外带一个潇洒的“好”字,而我的常常是错字连篇,小叉叉串成糖葫芦,后面也有一溜小红字,每个错字写十遍。
妈妈看到我的作业是愁眉苦脸,瞧见我的试卷更是恨不能劈了我,但我不怕,因为爸爸护着我,我躲在父亲伟岸的身躯后面,任妈妈怎么伸长了胳膊,歪斜了身子,手里的鸡毛掸子,也是够不到我的。再加上父亲为我求情。
“小孩子嘛,哪个不贪玩,大了懂事了就好了,再说了打坏了还不是自己心疼!”
因此我是天不怕,地不怕,依旧我行我素,大场院里,每天跳皮筋,扔沙包,捉迷藏……玩的灰头土脸,一身大汗,欢乐畅爽的很。
有时,父亲扛不住母亲的念叨,偶尔在我睡前也会劝俩句。
“闺女,上学了,不能总这么疯玩儿了,该收收心了。咱得好好……。”
我小时候是睡觉大王,白天疯玩,乏累得很,晚上几乎是沾枕头就着,所以父亲的话从来没有说完过,或者说我从来没有听完过。
上小学的同时,邱凤萍就开始帮妈妈做些简单的家务了,没有谁的催促,勤劳的天性使然。她天生的优秀让她完美地活成了众妈妈们口中完美的别人家的孩子。
放学回家,她总是先做饭,再写作业。因为我常约她一起写作业,她就说,我教你做饭吧。我高兴地答应。她教我水米的比例,教我怎么点火,多久饭能熟。我是好奇心极强的人,所以整个过程我都是上手工课的兴奋劲儿。
我妈下班回来,准备洗手做饭,一掀锅盖,看到热气腾腾的饭,高兴地冲我爸嚷到:“哎呀,咱闺女会做饭了!”同时,我还看到我妈眼里激动的泪水。
那天晚上,我妈就像魔怔了一样,一遍遍地跟我爸说:“咱女儿会做饭了,长大了,懂事了,能替大人分担家务了!”可是,几天后,当母亲看到邱凤萍给她妈包的饺子时,对我的态度就又回到了从前。
然而,对于邱凤萍对我全方位的碾压,本人却从来不曾往心里去,天生的乐观大度,让我甘愿做一片绿叶,去衬托她的美丽娇艳,而自己却美得屁颠屁颠得不自知。但后来想想,我觉得我的不自知,和父亲对我盲目不切实际的夸奖有很大的关系,他的老王卖瓜自卖自夸的行为,直接导致了我在成长过程中自我认知的严重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