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讽刺啊!
伸手挽一挽臂间滑轮的真珠臂纱,用鲛丝云帕拭去唇边的酒,抚一抚用来压裙的珠翠玲珑宝玉。神色玩味而嘲弄,应该快来了吧!
果然
水苏在珠帘外禀报,“陛下,东海王求见。”
神情平静,只是眼中多了些寒光,“宣。”
迅速褪去刚才的慵懒之意,去了外殿。
两鬓发白的东海王迈步进来,跪拜,“参见陛下,陛下长乐未央。”
女帝冷然道,“平身。”
“谢陛下。”东海王起身,面容不怒自威,隐隐有些倨傲。
女帝目露寒光,“王爷,所为何事?”
东海王眉心微动,极力压抑着欲喷薄而出的怒气,竭力平静道,“府中孙儿失仪,听说陛下震怒,欲削我王府的爵位,是否有此事?”
女帝转身,唇角衔着一抹冰冷如利剑的笑,叫人不寒而栗,“怎么,你今日来,是向孤问罪不成?”
东海王退后一步,道,“臣不敢。”
倒是丝毫不肯退让。
女帝怒极反笑,随即神色一敛,“世子对皇太子语出不逊,孤的嗣子还轮不到你们东海郡王一家大不敬。”
东海王面色惨白,满头冷汗,“扑通”一声跪下,“臣有罪,陛下易怒。”
脸上又惊又怒,那个逆子,害他今日如此受辱。今日恐怕难以善了……
忽然,女帝脸色微变,隐隐有动容之色,却稍纵即逝,快得让人以为她那一瞬间的软弱是错觉。
东海王却是大气都不敢出,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瞥见珠帘外那一抹明黄色。
女帝静静的看着他,许久,“降为侯爵。出去吧。”
东海王叩首,“谢陛下隆恩。”
缓缓退出殿外,他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
那一抹身影单薄而稚嫩,只是那尊贵而耀眼的明黄绚烂的令人刺目。
真是令人嫉妒啊,那个逆子,恐怕是不忿,才会如此大胆,招来如此祸患。
是那明黄色,昭示了他的身份。
曾经是他的庶孙,如今已经是北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子,唯一可以穿明黄服制的男子。
大殿外,皇太子在等他。
一老一小的面容有些相似,一个正值当年,一个已经老迈。
皇太子淡淡道,带着居高临下的睥睨,“母皇看在父亲的份上,放过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东海王一惊,正待开口,却见素心莲步蹁跹,微微含笑,轻施一礼,神态恭敬却很是疏离。
东海王只得压下已到嘴边的话,无奈离开。
落日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已见老相。
是啊,他老了。
素心低头,看着太子,郑重道,“殿下,不要怪陛下心软,那毕竟是您父亲的生父,太子他是温润如玉的君子,若太子还在,也会放过东海王,不,现在已经不再是郡王爵了。”
太子脸上有与他年龄不符的坚定神色,薄唇微抿,“爹说,她这一生最幸运的就是认得了母皇。他和娘不在了,我唯一能信任的只有母皇。”
素心微笑,很是欣慰,柔声道,“您是陛下的嗣子,北周的皇太子,尊崇无比。”
太子乖巧的点头,返回东宫。目送太子走远,直至看不见他的背影,才转身。
女帝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素心一惊,正要开口。
女帝略带感伤,“清汐和安远都已经不在了,真是造化弄人啊。”微微叹息,世上苦的人何其多,夜念,他有几分像你呢。
素心抬起头,静静看着女帝,女帝却只是出神的望着天际如血的夕阳。
众生皆苦,苦的又何至是我。
而你们,却可以逃离这人世的险恶,得到永生的解脱和安逸。
君本寂寞谁须记,我是相思自断肠。
我不是君临天下的君王,只是一个断肠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