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鬼胎
《画骨谋皮》
楔子：惊蛰
天下霸历255年，启国、浮川国、淼国、耀国四方霸主分疆而治、割据一方，彼此虎视眈眈。
继启国新主登基已逾三十余年，国中再生波澜，诸皇子夺嫡之争越演越烈，动乱四起，流民匪冦泛滥，民不聊生。
荒郊，茶棚，夜深如墨，乌云掩盖了一切的罪恶。
“大大……求大爷饶命——”告饶声打破了寂静，漆黑中一阵鸡飞狗跳。
“少废话，要命的，赶紧把全部的家当都交出来！还有你，小娘们，别动什么歪脑筋想着逃跑，都给我放老实点！”
嚣张的声音划破夜空，过分死寂的夜有种山风欲来的味道。
静寂中，黑云涡旋，飓风般卷向天际。
耀眼的闪电如白龙翻腾，在天地间炸开。顷刻，亮如白昼。
渺小的茶棚像惊涛骇浪里随时倾覆的孤舟。腐朽的门仿佛牙口松动的老太，苟延残喘。
“轰隆隆！轰隆隆——”
大把黄土兜头而下，房梁随时濒临坍塌，骇得乔装商队打劫茶棚的马贼差点握不住手中亮晃晃的大刀。茶小二由此从刀口下捡回一条小命，尚不及庆幸，又差点被落地的闪电惊飞了魂。
上天像是被捅了个窟窿，终于要塌了！
茶小二双手合十，不停祈求跪拜：“老天爷，你开开眼，我王二与你无冤无仇，鬼门关点人的时候，你可千万不要凑上我。”
百姓命贱，随时都跟拴在裤腰带上一样，多活一时，算一时，除了摇尾乞怜，似乎没了别的法子。
启国如今兵荒马乱，饿殍遍野，老天爷从启国的百姓中收走太多冤魂。国君无道，上天示警了！
诡异的沉默中，灯芯摇曳，“噗——”的一声归于漆黑，惊呼四起。
震耳发聩的闷雷可以将天地凿开个黑洞，膈应得人五脏六腑都被雷击穿了似的。
荒郊野岭，五雷轰顶，最是妖魔鬼怪横空出世的时候。不巧，这一带关于妖魔鬼怪出没的传言就从来没有断过。
“咚咚咚……”突兀的敲门声起，马贼们推搡着，谁都没敢靠近，“你去！”危机关头，马贼将颤巍巍的茶小二推出去开门。
外面狂风大作，此刻哪怕有敲门，大约也不像人！
如此诡异的夜晚，总感觉预示着即将发生什么大事！
没等浑身发抖的茶小二摸到门栅，“砰！”的一声爆破，伴随尖叫，木门终于寿终正寝！
门外有个黑影明明灭灭，扑面而来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栗!
狂风如鱼贯出，吹得屋里的东西叮叮哐哐满屋子乱转，也吹得男人的斗篷飒飒作响。斗篷下的一角露出一只做工讲究的漆皮红木箱。
“什么人？”
马贼老大凶神恶煞的眼一瞬不瞬，戒备地将斧刃对准门外。有个贼眉鼠目的属下胆小，差点钻到桌子底下去，颤巍巍地举着铁刺球防身，浑然没有了刚才作威作福的气势。
又是一道落地闪电，当头在门外之人头顶炸开。
“啊——”空气中顿时有一股子骚轰轰的尿骚味。
男人空荡荡的斗篷中，居然是一副白森森的骨架，空洞的眼窝深陷，里面是深邃的黑，仿佛可以将人带进另外一个国度般，吞噬着人类的恐惧:“妖，妖怪！救命啊——”
分段故事：鬼胎
第1章 001 命运的碰撞
杏花村，因村头屹立千年的杏树而得名。
本是世外桃源，地域偏远，适宜颐养天年，据说是个有神明守护村落，如今已是远近闻名的死人村。过往之人闻之色变，敬而远之。哪怕连只乌鸦都不敢在杏花村上空盘旋太久。
瘟疫横行，再加上三年没下雨。杏花村山头堆起了一座死人山。起初，尸骨尚有人收殓，家里人也会请人做场法事。死的人多了，村里人都怕传染，干脆往后山一丢，挖个深坑埋了了事。
阎王夺命太快，弄得人心惶惶，已然到了草木皆兵地步。村民为了自己活命都疯魔了，到最后得知谁家有病人，先不急着就医送诊，反而抢了病人就往后山挖坑。病人家属若是抵抗，打死打残了都没人怜悯，也不知道冤死了多少人。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防人都跟防鬼似的，早已不是十年前民风淳朴的杏花村了。
凌晨，天上突然飘来几朵乌云，骤雨突降。
雨下得很大，一砸一个坑。暌违三年的雨，老天爷像是准备一次性还清了似的。
村民对着暴雨三跪九叩，面黄肌瘦的脸上，龟裂的唇终于得到了雨水的滋润，眉间的青黄之气似乎也被冲淡了稍许。
“上天啊，你终于给杏花村百姓留了条活路！”
村民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地上到处是盛水的锅碗瓢盆。小乞丐淹没在人群中欢呼雀跃。婆婆为了寻找干净的水，没少费工夫，病得半夜里都时常咳嗽，让小乞丐很是心疼。现在，杏花村终于下雨了！
人群那头挤过来一个跛脚的中年人。小乞丐认得，他是太守家的杂工，婆婆管他叫阿亮还是阿良的，因为一只眼睛溃烂，留了条长长的疤，衬得面相凶狠丑陋，人又有些憨傻，时常被人欺负。哪怕签卖身契卖到太守家，也只能做挑粪、涮粪桶等腌脏活。
但他哪怕自己紧口饭吃，也时常接济小乞丐和老乞婆，是小乞丐认为村里现存为数不多的好人里的一个。自然婆婆是小乞丐心目中最最善良的人。
“小……小……庙……淹了……婆……”阿良说话结巴，小乞丐辨识了很久才理会他的意思。
小乞丐脏兮兮小脸上的笑靥顿时凝结，二话没说疯跑向破庙。路上一连撞了好几个人都来不及道歉，甚至连被对方皮箱划破了大腿上的衣料，都顾不及喊疼。
破庙是他唯一的容身之所。他和相依为命的婆婆唯一的家！
左手一个破瓦罐，右手一个烂竹篓，满身泥水的小乞丐左右开弓，努力地将破庙之中的污水舀出，顾不得自己满身泥泞，像是在泥潭里打了个滚。
他因为常年营养不良而干瘦幼细的胳膊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额头黏腻的不知是泥水还是汗水。
雨水却跟开了闸门似的往里灌……
小乞丐停下来看了眼完全湿透的草堆，心里忽然沉重下来，今晚该拿什么来御寒呢？染了风寒可怎么好，现在杏花村里的人可都是没人性的恶魔。
破庙简陋，至少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尤其在三年前，他遇到了婆婆，终于不再是孤苦伶仃一个人了。
“可是婆婆已经半天没回来了，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咕噜噜……”小乞丐焦灼地看了眼庙外，肚子忽然不合时宜地大叫起来。
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揉了揉干焉得摸得到五脏六腑的肚子，小乞丐决定先去找吃的。这样婆婆一回来就有东西吃了！
暴雨没有停的趋势，使劲冲刷着天地万物。
小乞丐用双手遮着头跑出来，一口气到了庙前的杏树下。
这棵千年杏是村里的树神，传言可以辟邪。可惜，多年不曾开花结果，小乞丐早已经忘记了它结的果子的味道。连年干旱，村民活命都难，村里还有多少人记得这棵千年杏？
婆婆对这棵树却一如既往地虔诚，仰头看它时，仿佛在发呆，又像是某种信仰。
到了今年，树根却节节枯死了。
“我再也不会相信有什么树神！”小乞丐气愤地哼了声，转身猛了些，一头撞上堵坚硬的墙！
“哎呦，痛痛痛……”小乞丐揉着被敲疼的额头，抬头仰视对方，那是个披着黑色披风的男人。背着光，看不清他的容貌。
雨光中，男人露在袖口的手指剔透得泛着光，几乎是透明的。他的出现，像是一种错觉。
小乞丐的心跳突然扑通扑通地加快……
"婆婆，我似乎遇见了树神！"
第2章 002 被诅咒的村子
小乞丐差点忍不住去触碰他，确定不是自己眼花，凭空臆想出来了这么一个人。
在小乞丐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衣角时，男人绕过她，径自朝破庙走去。
冰冷的气息像是来自幽冥地狱，巨大的压迫感让小乞丐当即警觉，她皱眉退后一步，拦住这个凭空出现的诡异男人：“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他敢肯定，村里绝对没有这号人物。男人周身毫无悲天悯人之感，与其说这个男人是树神，他更像是地狱来的勾魂使者。
小乞丐踮起脚，妄图从男人严丝密缝的斗篷中一窥他的真容，但无疑失败了。
“有没有看见一个提着红木箱的男人？”男人发问的语调很冷，冻得小乞丐打了个哆嗦。他下意识地朝男人摇了下头，见男人迈开步子跨进了雨帘里，高大的背影让小乞丐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小乞丐摸上脖颈，喉咙口传来异样的瘙痒。
他反复咳嗽了几声，似乎犹豫了很久才对眼前的陌生人说：“你……别再往里面走了，这里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感染了瘟疫……”
破庙就在村头，越往里面走，疫情就越严重，到了后山，几乎就成了乱葬岗。最近听说，深山里还有妖怪出没……
虽然小乞丐没有亲眼所见，但村里死人的确越来越频繁了，偏偏太守的爪牙又在刻意掩盖什么。
不用脑袋想也知道，那帮人总是偷偷摸摸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男人抬头看了眼雾霭沉沉的远山，眉峰紧蹙。
“太守？”当男人冰冷的声线复又响起，小乞丐才发现自己对太守毫不掩饰的憎恶已经脱口而出。
事实上，他也没打算遮掩：“没错！那个老不死的肥球！他在这里只手遮天，还假装大善人，骗得大伙都去巴结他，死乞白赖地在他面前说好话。哼！那些愚蠢的人，被卖了，还替人家数钱呢！”
小乞丐的语气显得相当气愤。
若不是太守求皇上将杏花村作为他的封地，当初渔米之乡的世外桃源也不会是如今这副鬼样子！
太守是启皇的开国功臣，人称舍老将军，辅佐先帝一同打下江山，衣锦还乡之后，启皇准老将军所奏，将杏花村封赏给舍老将军，全权处理封地事务，可不与朝廷通报。
自从舍老将军来了之后，杏花村就像被下了诅咒，三年、五年、十年……
短短十年里，杏花村硬是从富饶美丽、依山傍水的人间仙境变成了孤坟遍野、瘟疫横行的人间炼狱。
更可恨的是，村里瘟疫爆发，白骨遍野，太守这个老东西为了顾全自己的名声，封锁了消息不说，居然让他的爪牙将唯一一条出山的路堵住了！
现在，村里人为了活下去只好去巴结太守。因为唯独太守家里抓的起药，每隔十二个时辰就重新熬一锅药，隔夜就倒掉。为了向太守家领一碗药，村里人都摇尾乞怜的和孙子一样，这样黑白颠倒，也真是够了！
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害怕，小乞丐浑身发抖着。
“什么声音？”雨声中突然掺杂些嘈杂。仔细一听，似乎是哀乐，间歇夹着凄婉的哭泣声，声音越来越远，应该是朝着后山去了。
又死人了！
死人在这里已经是稀松平常的事了，过去的三年里，不知有多少人暴尸荒野，杏花村也日渐人丁凋零，但也许是下雨的关系，今天的唢呐听着特别的哀伤。
凄凄凉凉的让人心头跟着一寒。
虽然等到了睽违三年的雨，但是村里还是接二连三在死人。因为，很快又有一处地方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看样子，老天爷的这场雨根本没有阻止瘟疫的横行。
再这样下去，不知道自己还能撑着活多久？
“你还是不要再往前走……的好……”小乞丐回过头，身边早已经没有了那个披着黑披风的男人，只有光秃的枝头天女散花撒下来的雨。
神秘的男人好像突然消失了……
“真是，一个怪人。”
第3章 003 半边脸的女人
舍府很大，高墙绿瓦，深宅大院，阔绰得一塌糊涂。
启皇对这个开国功臣很是倚重。据说，舍老将军告老还乡时所带的行李愣是累死了两匹膘肥体壮的马。
富丽堂皇如舍府，却也有一堵隐藏着狗洞的墙。
小乞丐麻利地进了小厨房。
大厨房是太守专用的，那里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看守。这个院子僻静，通常是下人在用，只要算好了时机，小乞丐自信自己不被人发现。
虽是下人的厨房，东西却一应俱全。尤其碗里刚杀好的家禽，更是让小乞丐的唾液快速分泌。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舍府的下人都吃的这么好，难怪有人卖祖求荣挤破头皮也要做太守的爪牙。
小乞丐嘴里塞了半个窝窝头，一边往破兜里装干粮。不是她不眼馋碗里的肉，只是她不能做得太过，不然下次舍府的下人就该有所防范了。
正要出门，忽然被一声女子的惨叫吓得魂不附体，手中拿着的布袋也险些脱了手。
那声音，跟半夜发现自己在坟墓里醒来似的……听得人后颈一阵抽搐，浑身鸡皮疙瘩。
小乞丐惊慌失措地东躲西藏，竖着耳朵耳听八方。
整个舍府静悄悄的，静的有些可怕。
小乞丐忍不住探头望向门外，走道上清冷得半个人影也没有。
刚下过雨，天空一片漆黑，还不到晌午，跟入夜了似的。这时候，谁再跟刚才一样吼一嗓子，非得把人吓出心脏病不可。
正当觉得安全，准备遁走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小乞丐按耐住半蹲在门口，一只眼睛紧挨着菱形的边框向外面探索。
“快，快……手脚麻利点。”
昏暗中，几个贼头鼠脑的人蹑手蹑脚地抬着个担架，一边不时四下张望，似乎很怕被人撞见。瞧这帮人做贼心虚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有鬼！
小乞丐认得，指挥两人抬东西的是太守的走狗，舍府大管家——莫富贵。小乞丐虽然没有直接与他打过交道，不过此人尖嘴猴腮、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每次活埋那些病患，都是他带人抄家耍横、狗仗人势。小乞丐对他的印象非常糟糕，几乎是本能地厌恶着。
“大管家，能……能不能让俺先喝口酒？这怪物……”
抬担架的伙计面有惧色，最近抬出去的东西一次比一次吓人，也不知道是被什么牲口给咬了，简直惨不忍睹。也没听说舍老将军养了什么凶猛的野兽啊？
虽然舍府的封口费给的多，还耳提命令不能走漏风声，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弄不清楚那东西是个啥，他心里总是疙疙瘩瘩的。万一哪天……这钱再多，毕竟也没有命重要。
管家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威胁道：“嘘！你要死啦！要死也别扯上我们。得罪了太守，你我还有命活吗？”
抬东西的男人闻言，立刻禁了声。好像太守比怪物还可怕一样。
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地上的积水被踩得混浊泥泞。鬼鬼祟祟的几个人浑然味觉身后刚下过雨的地面漾开了缕缕鲜红。
除了躲在暗处的小乞丐，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那诡异的红，红得如此触目惊心，生生扯住了他的心脏。
死人？太守府若是死了个普通丫鬟，何必鬼鬼祟祟？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小乞丐的头凑近了几分，心跳的频率彻底乱了，几乎跳出了喉咙口。喉咙底像是有只蚂蚁在爬，干涩难咽。小乞丐抓了抓喉咙，一时顾不得这些，手指死死地扒拉住了门栅，留意外面的一举一动。
抬东西的人明显做贼心虚，拐角的时候，遮掩的白布被树丛撩起。小乞丐瞪大双眼，双手捂住嘴巴，却止不住从指缝中溜走的惊呼！
担架上毫无疑问是一具女人的尸体，但令人四肢发凉的是，她居然只有半张脸！
正确的说，应该是只剩下了半个脑袋！
第4章 004 不可见人的秘密
“呕……”小乞丐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喉咙一阵瘙痒，刚吃的食物一下子吐了个干净，直到呕出来的全是稀稀拉拉的酸臭污秽物，喉咙底部的恶心感还是有增无减。
小乞丐突然出声，把几个刽子手吓得不轻，一蹦三尺高：“诈……诈尸了！”
“什么人？出来！”管家狠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都已经看见你了！”
糟糕！小乞丐捂住嘴。他被发现了！
管家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使个眼色，让两人赶快撤走。管家摸出一把利器，眼神阴冷地锁定厨房，步步逼近。
不能坐以待毙！小乞丐心想。撞破了太守府的秘密，就决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不想想办法，等下两个刽子手处理好尸体折返回来，下一个抬出去的恐怕就是他的尸体了！
小乞丐一个惊醒，浑身冷汗，跌撞地蹭到灶台，飞快地拔起案板上的剁骨刀挡在自己胸前。
剁骨刀很沉，紧张之余，小乞丐险些拔不起来。喉咙里像是有火在烧一样，脚下都快没有力气。这是怎么了？小乞丐心想：不会是被雨冻感冒了吧？如此性命攸关的时刻，病的还真不是时候！要拼一拼，婆婆还在破庙等他回去！
“砰——”趁着管家踹门进来，小乞丐一把飞出手中的剁骨刀：“啊，你个走狗，给我滚开！放开我！”
险些被莫富贵抓住，好在有惊无险。小乞丐趁着管家闪躲刀锋时，一把将他撞到在地，推门狂奔出去。
地上的血痕还在，提醒他刚才看到的一幕是如此真实！
刚才的尸体太诡异了！半边脸的女人，锯齿状的咬痕，崩裂的脑浆，惨烈的死相，怎么看都不像是人为的。难怪连收尸惯了的两个刽子手都会感到害怕。女人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的脸在小乞丐脑海中盘旋不去，深深烙刻进了他的记忆里，像是定格了，反复在他眼前重现。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小乞丐忍不住发抖。
太守府里养了什么吃人的野兽吗？拿活人喂养？那整个舍府岂不是怪物的狩猎场？
小乞丐不禁一阵后怕，他刚才听死者的尖叫声，离他当时所在的小厨房并不远。倘若他早一步出去，会不会就是他被怪物碰上？想起初时那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被怪物攻击的时候，这个女人应该还活着，活生生被咬掉了半个脑袋！撕裂了半张脸！舍府究竟有什么东西，在暗处虎视眈眈？
明知道怪物吃人，舍太守和莫富贵为什么要留着它？
“哎呦妈啊，来人啊，厨房进贼啦！”管家狼狈爬起，扯开嗓门大喊，庭廊周围立刻有把守的下人闻风而来。
狗洞，狗洞！狗洞在哪里？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小乞丐急得满头大汗，只想要快点找到出舍府的狗洞好逃出生天。他一边跑，一边频频回头，冷不防被一双粗糙的大手捂住了嘴。
“啊……呜……”
对方的力气很大，粗糙的老茧隔的皮肤生疼。小乞丐扯住那人的手臂，张口就冲他狠狠咬去。
熟悉的闷哼让小乞丐一愣，停止了挣扎，最主要的是，他才注意到捂住他嘴的人，他的脚似乎不太如常人一般协调。
小乞丐任由对方将自己带到了角落。阿良熟悉的憨傻笑容出现在小乞丐面前，莫名得让他安心。纷踏的脚步声超过他们，渐行渐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给我抓住那个小兔崽子！”
为了抓到小乞丐，管家动员了他能支配的所有爪牙！
“啊……恩……你？”阿良想要表达什么，但越着急，越是说不出话来，他指手画脚地比划着，急得额头冒汗。
刚才还真是千钧一发，小乞丐拍了拍胸口，吐出一口浊气，以为阿良只是单纯地关心他的安危。
“我没事。”他宽慰着阿良，心里却有件在意的事情非问不可。他想，阿良是太守府的奴才，应该多少知道些什么哪怕是捕风捉影的消息吧？
“阿良，太守府养了什么怪物吗？”
接下来，他突然看见阿良浑身一震，剧烈地摇着头，双手交错摇晃着表示否认。
不对劲，再怎么说，他的反应都太大了。小乞丐直觉阿良一定知道些什么，却在瞒着他。可是为什么呢？有什么事是他不能知道的？
小乞丐探究地看着老实巴交的阿良，心想，说出这个秘密，阿良估计也会遇到危险吧？阿良是他的恩人，小乞丐不忍他为难，于是不准备再问，心里却始终惴惴不安。
阿良看着小乞丐惊慌失措的表情，眼中闪过怜惜，蠕动了下嘴巴欲言又止。
“丑八怪，该死的人又跑到哪里去了？竟然敢偷懒……”细长的声音透着尖酸刻薄，是管家的肥猪老婆。
阿良推了推小乞丐，指给他狗洞的位子，示意他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呃……走……走啊！”
离开狗洞前，小乞丐最后看了眼阿良，他跛着脚，一拐一拐艰难地被吞没在昏暗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