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送了父亲一双“红蜻蜓”皮鞋
|圣文小同学
01.
2016年感恩节的时候，我终于鼓足勇气按下了“确认订单”这四个字，这是我在官网上寻思了好久才选好的“红蜻蜓”牌皮鞋，是打算好送给父亲的。
在这之前，其实早就有给父亲送礼物的念头，可是当我问他缺什么的时候，他每次都一如既往地回答：“我什么都不缺，别给我买东西！”然后这样的想法就灰飞烟灭。
记得有一年年末，想给父亲买件羽绒服，当做过年礼物，但他死活不肯跟我去当地的服装城看看。他穿着的那件外套得有五六年了吧，真是破旧得我都看不下去了。
里面的棉絮都结成了一团一团的块状，看起来厚厚的，实则一点儿也不暖，袖口也都被磨得反光。他却一直不肯换新的，坚持说“还能穿还能穿”。每年春末夏初时都小心翼翼地叠进衣柜，洗的时候还要叮嘱妈妈别太用力，容易搓破。
我一直没法理解他，家里的经济也不是特别紧张，这样对自己是不是太苛刻了。迫于无奈，我只好“威胁”他说：“爸，你这衣服真的不能再穿了，你再不跟我去买一件，我就自作主张买一件回来，你舍不得钱，我偏要买最贵的回来，买1000块的！”
父亲拿我没辙，只好同我一起去。
02.
但是路上父亲一点也不安分，“文啊，要不我们不去服装城了，城北的小摊也有很多外套卖的，那儿的便宜，看起来又厚实，物美价廉，多好！”这样的话他呢喃了数十遍。
我当然是一口否决，不留给他一点反驳的余地。
父亲这才乖乖跟我去了服装城。
我带父亲进了一家装潢中等的服装店，一进门父亲就走了一件看起来不是那么显眼的素色夹克外套前面，我看他喜欢，就拿下给父亲试试。
父亲穿起来感觉很结实，精神了不少，那张饱经风雨的暗黄的脸也瞬间年轻了几分。
父亲得意地对着镜子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自己一遍，咧着嘴露出满是烟垢的牙齿，笑得很满意。
父亲迫不及待问：“服务员，我看这衣服不错，多少钱？”
服务员回答：“大叔，我看这衣服你穿起来挺挺精神的，这样，原价120元，可以打九折给您！”
父亲凑过脸来小声问我：“文，这打九折还剩多少钱啊？”
“108。”
“不行不行，太贵了太贵了太贵了！”父亲连说了三声，做出摆手“不要”的姿势，转身就走出了店门，只剩下我孤零零尴尬地愣着。
“不好意思啊，我爸他可能嫌贵了，我们下次再来看看看。”说罢我转身小跑出去尾随在父亲身后。
就这样我一直跟在他身后，他一语不发，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场沉默，问他是否嫌贵感觉又会伤他自尊心，干脆就一直沉默到家。
反正最后是衣服没买成，还弄了一身尴尬。
03.
第二天清早，“哐当”一声父亲出了门。
我迷迷糊糊起来买了早餐，父亲半晌了才提着一个黑色大塑料袋回来。一进门，说：“衣服我已经买了，以后你别给我瞎操心，我的衣服自己会买，你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我没有回答，硬生生地啃着干干的油条，连桌上的豆浆都忘记喝了。
自那时以后，我开始有些怕他，也再没提过给他买什么东西了，也没买过。
直到现在，父亲还依然如是节俭过头，作为儿女实在是不忍心看他们这样，有时每天简单到只吃萝卜榨菜，不做饭的时候就吃剩下的早餐，衣服烂了也缝缝补补不舍得换，生病了也不看医生，说忍忍过几天就好。
其实，作为子女的我们真的不指望父母能攒下多少存款，给我们置房娶妻，他们过得安心幸福才是我们最大的愿望。
所以今年感恩节我也顾不上父亲会怎么说我了，买下了这双皮鞋。
确定订单后，心里还是有一点儿忐忑，也不知道父亲又会耍什么性子。
04.
三天后，皮鞋寄来了，签收的时间刚好是中午，一家人正吃着饭，我把快递撂在沙发，接着洗手、盛饭、吃饭。
我假装如无其事地说：“爸，前几天我刚好看到网上皮鞋打特价，就买了一双给您。”
“你啊你，尽知道乱花钱，给自己省着用就行了！”我原以为父亲会像之前这样说我，但我想的都没有发生。
父亲咯噔了一下，愣了愣受宠若惊地反问：“给我的？”我不作回答，继续扒饭。
我看出来了，父亲的脸上写满了惊喜，眼神里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幸福感。
他放下了筷子，赶紧去拆开了包裹袋。
“哇，这皮鞋真亮堂，穿着也一定会很舒服吧，还配了垫子、袜子……真不错！”父亲的眼眶里明显有些湿润……
我低头不语继续将饭菜胡乱塞进嘴里，尽量不去看父亲的眼睛。
回到房间，我关了门，才真正懂得父亲不是缺那几十上百块钱，而是心疼，想攒起来，怕我们以后急用钱。
他们苦了一辈子了，或许都习惯了吧。
透过门缝，我仿佛看到父亲正在小心翼翼地试穿那双皮鞋，焦黄的八颗大牙齿全都露了出来，眼睛眯成了一条弧线。这次，父亲还是笑得那么得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