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啊,你们一定要好好读书,不管我是砸锅卖铁还是去银行贷款,我也一定会送你们读书的”这是那个笨拙的女人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记不得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很害怕,有一天她身后的我们会变成他的样子,或许是因为自己渴望却从未得到过,所以这个女人,她会很珍惜给我们的一切,因为一点一滴都是她的血和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懂事了,又或者是真真切切地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心酸,后来有了一个更具有说服力的说法,或者是基因的力量吧,骨子里渗透着她的柔软,她的倔强,更多的是她的善解人意,所以从小到大就明白她言语中所有的心酸,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渴望。是不是真的无人懂,是不是真的无人理会,这个女人居然每一次都在说着同样的话,表达着同样的感受,可是她却不知道,我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懂得了她每一滴眼泪背后的委屈,每一句责骂背后的期望,真是个愚蠢的女人,一辈子在说着愚蠢的话,做着愚蠢的事,每一天都活得那么不聪明。
夜,总是那么安详,容不得一只蚊打扰,容不得一丝噪杂打破,静静是黑夜最好的状态。我不知道,原来十三岁的我对于每天陪伴着我的女人知晓的如此少。没有任何预兆的,她就这样来到我的房间,像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孩子一样俯下身来看我写作业,记忆里的她是从来不会看我们写作业的,从小到大就意识到我的母亲比其他孩子的母亲少了一项任务,就是检查孩子们的作业。那时候我读初中,第一次住校,作为家里最大的孩子,第一个离开家的孩子,心里不知觉的产生一份隔离感,只是一个礼拜没在家,就觉得家里的一切都和自己无关。可能是觉得自己的字不好看,又或者是怕你看到我写的作业正答率不高,对于你突如其来的“拜访”,面对日夜照料着我的母亲,我居然会感到一点害羞,我不敢继续写下去,停下笔,合上作业本,笨拙的动作透着所有那个的气息。她看着我笑了,出乎意料的,她叫我教他写父亲的名字,那个时候,那个女人,那个本子,还有她那句请求的话,都在我心中狠狠地烙上了深深的印记。我呆呆地看着她手里的那个本子,,封面已经不见了,本子的边角也卷成一副笨拙的模样,即使看不出名字,但是我依旧可以看得出来那是我的作业本。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她赶紧用手捋了捋边角,好让本子看起来没有那么糟糕,只是可能本子确实被对折太多次了,有一个角竟然不听使唤的离开母体,恰似一片挣扎着离开大树的树叶飘落下来,她的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紧缩回来,尬尴的笑着说,我只是想把它弄平一点,这样比较好看。我在一旁看着这个女人,有一种莫名的心酸,从心底慢慢涌出来。
夜确实很安详,静静是黑夜给我最好的回答。女人像个孩子一样很专注的看着我一笔一画的写下父亲的名字,她知道父亲名字的念法,但是却不认得。有些时候,可能是发自内心的渴求,接触一样你从未接触过的东西,就像是接受了一道圣旨一样,容不得半点马虎。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从我开始下笔写的那一刻起,她的心从未离开那个笔尖,或许她知道,只要她的视线有半秒离开,所有的一切就变得毫无意义。看懂了吗,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那个时候,感觉我所有的语言都是那么渺小,那么没有道理。嗯,那我来试试,她接过笔,在纸上很认真的一笔一画的写着我的姓氏,也写下了她后半辈子的所有不可言喻的生活。一笔一画,都好认真, 是自己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还是从来都没有去在意过,第一次见一个人如此认真的书写汉字的每一个笔画,感觉身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涌来,无法言喻的感觉,尤其在这个笨拙的女人面前。停了一会,好像是突然忘记了某个笔顺怎么接下去,她握笔的手迟迟不肯落下,就像被订书机死死订在柔软的空气中一样,她开始咬笔头了,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吗?我问她,会了吗?她连忙摆摆手,等等,让我再想想。
夏夜,本就不平静,此刻的我更加烦躁,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我就这样看着这个倔强的女人,在回忆中挣扎着,看着他额头上,鼻梁上冒出的汗滴,分不清是因为炎热从皮肤渗出的水分还是因为紧张从心里溢出的泪。不知为何,眼里像灌了某种不知名的液体,鼻子一酸,感觉鼻涕要流出来了,可是那时候的我真的不敢再看着她,只能假装转过身去望着别处,偷偷吸了一下鼻子,把所有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东西全部赶回肚子里。
“三儿,你看这样对吗?”我看了她写的“梁”字,可能对于一个真正零基础的成年人来说这个字确实有难度,我看到她写的那个字少了一笔,湿湿的眼睛已经不在意对或错,复杂的心情看到那个简单却又承载着不可估量的重量的文字,更加沉重。看着看着,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她连忙拿出笔添了一笔,原来是“梁”字上面的刃字多一点她少了中间那一点,清楚地记得这个错误也是我刚刚学习汉字时经常犯的错误,看着她粗糙的那只大大的手,在摸摸自己的手,那时候真的很想冲上去抱抱这个女人,不管炎夏,不顾矫情。收拾了复杂的心情,故作轻松的问她,妈,你怎么会想到要学写老爸的名字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不敢露出自己之前丝毫不相信她真的不会写字的疑惑,她继续写着他的字,一边委屈的说,还不是因为你们,读个书还要家长签一大堆字,每次有人来叫签字我都不会写,求人家帮忙他们又说不行,那我只能叫你们教我写了现在像我一样笨,所以说才叫你们好好读书,。在五六岁的年纪,第一次接触这个字是因为身体里流淌着来自这个姓氏的浓浓的血液,而如今,重新第一次接触这个字,这个女人接触这个字却是因为身体里留着一半她的血液的我们的另一半血液。或许当时我能够想象得到在那种场景下这个女人有多无助,有多委屈,但是我却无法真心体会到她的感受,因为我们,不知道她付出了多少,也不知道她得到了什么,嘲笑,委屈,不理解,还是更加坚强。
那一晚,夜很静,很静,可是我的心却一整夜都无法平静下来,哭着睡着了。我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有什么委屈,会比那个女人委屈吗,不会,可是,我却表现得把她脆弱得多,是不是她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的坚强,把所有可以不坚强的理由都给了我们,多么愚蠢的女人呐,这一生为了我们,她给自己留下了多少委屈,却从来都不会说出来。这个女人人呐,究竟有多愚蠢,有多笨拙,她为自己的愚蠢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淫威她有一个最伟大的名字——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