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因为自律我出版了五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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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北京热浪袭人,校园里的凤凰花开得正艳,我一人蜗居在狭小的斗室里开始写这篇小文。大四是一个很让人受伤的词语,我也是一个很容易受伤的孩子,大四了,我仍然在内心里承认自己只是一个孩子,所以当我拿起笔的时候我的眼泪几乎要留下来。内心里有一大片一大片让人无法理解的难过,还有恐惧。我难过什么?我又恐惧什么?夜阑人静,骊歌响起,有一种情绪叫毕业……

1

很多时候我们都不相信自己已经大四了,只有在大四的时候我们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沧海桑田”,看着活蹦乱跳的大一大二的学弟学妹们,微笑的眼睛里有一股忧虑的风情,想起曾经一样懵懂的自己,心底的沧桑如浪汹涌。有那么一刻,当一个男孩子骑着脚踏车驮着一个女孩子风驰电掣般的从我身旁飞过,甩下一连串肆无忌惮的笑声,我真的发觉自己已经老了。疲惫的面容下是一颗波澜不惊的心,它的名字叫苍老。

我很清楚的记得,毕业论文答辩结束的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可是我并没有醉,我很清醒。我看见女生们不断用纸巾悄悄的拭去眼角的泪水,而兄弟们则把泪水与啤酒一起咽尽肚里。旁边的音响震天动地,室友朕用他独特的男高音吼着《朋友》、《祝福》,喧闹的人群里爆发出一阵一阵夸张的笑声。而我始终沉默,我坐在一旁静静的体味着这世纪末的狂欢与忧伤,面对兄弟们递过来的酒杯和祝福,我微笑,然后一饮而尽。这时候朕的歌声嘎然而止,餐馆突然停电了,刹那间我们的包厢里静如死灰,没有一个人说话。几十秒之后电又来了,我从来没有看见有这么多人的脸上同时写着“难过”这两个字。最后班长打破了沉寂,班长说,为我们结束学生时代——干——杯!班长的最后两个字说得特别重特别慢,我分明看见他的眼睛已经潮湿。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班长第一个把酒喝干了。接着,十几个酒杯轻轻的碰在一起又散开来,犹如我们从天南海北的汇聚在一起又四面八方的散落天涯——今天是我们学生时代的最后一天,从明天起我们就不再是学生了,与学生有关所有的美好都将随风而逝——我们不再是学生了——或许这就是我们难过与阵痛的原因。

回来的路似乎有点漫长,午夜的风吹拂在我们的脸上,我搀扶着我大学里的铁杆兄弟兼灰颜知己少波走在人群的后面。少波喋喋不休的向我倾诉着他工作的苦恼,付出和回报是一个剪刀差,老板的盘剥胜似九重天,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拨云见日。在学校门口的时候,少波一脚踢翻了一个垃圾桶,嘴里歇斯底里的呼喊着中国那句流传几千年的国骂。巡逻的保安目睹了这一切,但没有训斥少波,只是嘟哝了一句“毕业了”,然后走过去把垃圾桶重新扶好。

2

我送走了所有的兄弟,却没有人送我,因为我是最后一个,也无须要送。我就在北京,尽管在内心里发了几百遍的誓言一定要离开北京,可是我无法不向现实妥协,即使我有一千个理由要离开北京——北京有什么好呢,交通那么拥挤,气候那么差,人情那么冷漠,生活那么紧张,房子那么贵,可是北京却给了我一个相对满意的工作——就这一个理由我仍然要像寄生虫一样依附于北京。现在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留在北京是为了明天更好的离开北京。现实总是残酷的,面对强大的社会个体的反抗是徒劳的,我们除了忍受和适应别无选择,世间的事又有多少令我们满意呢?

少波去了他朝思暮想的上海,朕回到了他的老家天津,用他的话说“又回到了他老爸老妈的魔爪之下”,他是个乖儿子,对于自己的人生从来就是听从父母的安排。祥善去了遥远的云南,那里是我一生魂牵梦绕的地方,可是祥善却不喜欢,他宁愿留在北京。国明去了更为遥远的地方,那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西藏。国明完全脱离了自己的专业,为了响应国家的号召,更为自己心中强烈的理想主义驱使,只身一人去了那样一个圣地,成为一名光荣的支教老师。……真正的人去楼空,整个公寓似乎只有我一个人了,而我明天也要离开,这时候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就这样走了吗?就这样走了吗?他们去了哪里?他们还回不回来?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再一次重逢?我的心空荡荡的,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寝室里一片狼藉,墙壁上还留有兄弟们的涂鸦和招贴画,看着它们兄弟们的音容笑貌似乎又在眼前。我躺在床上,漫不经心地翻阅着一本旅游杂志,开始回望我的四年大学时光。

3

一直以来我都在想这样一个问题,大学到底是什么?大学到底给了我什么?也许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可是我却是一个喜欢把简单复杂化的人。我知道这种类似于西西弗斯穷根究底的做法很荒谬,可是我就是忍不住这样去想,或许世界本来就很荒谬吧。就像我回答这样一个问题,我的答案是,大学什么也没有给我,大学却又给了我一切。

大一是我对大学最失望的一年,在这一年里我对大学所有美好的憧憬全部破灭,现实和理想的差距让我活在痛苦之中,这也正显示了我做为一名大学新生的幼稚与无知。美丽的大学校园演绎的是三点一线的枯燥生活,老师的口若悬河与学生的昏昏欲睡形成鲜明的对比,学生会与社团的活动让我们麻木……逃课,打麻将,睡觉,玩游戏……当我见证了大学里所有的生活形态时,我不再失望,我已经习惯,或者说已经麻木。或许大学生活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悲哀。但大学还是有好处的,泛泛的讲大学生活最大的好处就是自由。自由是每个人孜孜不倦的东西,大学的时间完全由你自己控制,没有人管你,父母不在身边,老师没有心思管你,一切都由你做主。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很兴奋,都觉得自己解放了,可是后来呢,大家都觉得没有人管很无聊,于是又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荒废了青春。自由是一把双刃剑,自由的一面是积极、奋进,自由的另一面是散漫、堕落。

虽然我对大学里绝大部分的人的生活感到麻木,但我自己却不能麻木,我没有麻木的资本。我不像他们那样有背景,父母或者是高官或者是富商,他们可以无忧无虑,可以天天玩游戏,可以年年补考,但我却不能。我没有母亲,母亲在我六岁的时候死于白血病;我也没有父亲,父亲在我初中的时候在离我很远的他乡成了另外一个家,至今没有回来。但我不怪他,他有他的生活,他有他的苦楚,尽管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有时候我觉得老天特不公平,我不知道什么叫天伦之乐,我没有母爱,也没有父爱。人世间最珍贵的情感之一在我的生命历程中是一片空白,虽然我已经习惯,已经知道那所谓的坚强来掩饰自己,可是我心里最清楚对这样的一种爱我是多么的渴望。所以,我别无选择,在大学里我必须自己养活自己。

大一的时候就开始在外面兼职,在大街上散发宣传单被警察逮过。我记得那一天还被一中年妇女骗去我五块钱。她说她的钱包丢了,什么存折啊,证件啊都没有了,急需几块钱打电话回家。我当时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了她五块钱。我想,骗就让她骗这一次吧。结果真的是被骗了,因为我没有走多远,另外一个中年妇女也是如此这般的对我诉苦。我一气之下,对她吼道:“你烦不烦啊?!”我至今也不太相信我会有那么大的脾气,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很会坚忍的人。

大二的时候我在外面的兼职都与自己所学的专业有关,我学的是编辑出版专业,所以我兼职的单位都是一些报社啊杂志社啊出版社啊。我做过《购书指南》的记者,《出版参考》的专栏撰稿人,经济管理出版社的文字编辑,还同时给宏泰文化公司策划社科类图书等等,再加之我的稿费,养活我自己应该是绰绰有余了,况且那时候我的开销也不大。而且我坚信我以后不会缺钱花,至少现在在别人还无法养活自己的时候我却能养活自己。我无法预知自己的未来,也不敢说比他们挣钱多,但至少我不会缺钱花。事实上从我记忆起从来没有就没有向别人借过钱,我总是借钱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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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很快就进入了大四。大四这一年里我所经历的人和事比大学前三年加起来还要多,这是我生命中急剧动荡的一年。今天不会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一切都在变,让人惊喜,也让人无法掌控。

大三结束的那年暑假我就开始实习了,学校提供的实习单位我一个也没有联系,那都是一些比较专业的出版社,比如中国税务出版社等,提供的岗位都是发行。这倒不是我清高,确实是我做不了发行,如果我做发行,就等于我和绝大多数同学处于同一起跑线上,没有任何优势,我三年所积累的经验和资源一点也用不上。我的目标很明确,也很坚定,我要做编辑,尽管这对于一个普通高校的本科生来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但我相信我能做到。我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我做的事情从来就是少数人的事情。对于编辑,无论在天赋上,还是在知识经验上我都要比普通的同学高出一大截。我发誓我并没有夸张。我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我一直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尽管有很多坎坷,但我始终是前进的,而不像有的同学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有很多目标,似乎什么都能做又似乎什么都不能做,结果七拐八拐,最后又回到原地,浪费了很多时间。

可是我的运气并不怎么好,通过自己的努力,首先是中国出版科学研究所副所长给我写了一封推荐信,去北京出版集团,结果开出的条件我无法忍受,什么都没有,没有工资没有补助。所以当北京出版集团人力资源部的人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一口气就回绝了。我觉得我的尊严受到了伤害,我还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别人或许可以接受,但我不能。后来我通过97届的一位师姐去了新星出版社,师姐以前是《新周刊》的编辑,打算跳出来负责一个编辑室。与我同去的还有我的两位同学,这回待遇还好,主要是有很大的机会留在这里工作。原以为可以安下心来好好工作了,可是这个世界并不会按照你的料想运转。一周下来我发现我和这位师姐在很多方面无法达成共识甚至是格格不入,她苛刻得要命,她会给你很多任务,可完成之后从来就不给你任何回复意见。我们无法知道到底好还是不好,等我们咨询的时候她就会完全否定你的劳动成果,然后又给你其他的任务。我们几乎没有完完整整的做成一件事,更可笑的是,她要我们“一步登天”。我终于无法忍受,一个月后,我辞了。我不知道这是我的错还是她的错,但我想如果是我一个人对她不满的话那么就是我的错了,但是与我同去的两个同学同样对她极度不满,也辞了,那么这就是她的错了。出来后我就没有再去实习了,因为要赶写一部长篇小说,出版社催得急,其实实习不实习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三年的兼职就是最好的实习。实习答辩的时候,我没有说新星出版社,而是说的是我曾经兼过职的《大学生》杂志社和经济管理出版社。


接下来就是找工作。我发现平时沉迷于游戏无所事事的人这时候成了最忙碌的人,而我一点也不急,当他们奔波于大大小小的招聘会的时候,我却在宿舍里奋笔疾书我的另外一部长篇小说《江湖泪》。他们觉得不可思议,在这样要紧的关头我却还有闲心写小说。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了底,更重要的原因是我没有什么惧怕的,就算我找不到工作我自己也能养活自己。不能为别人打工,就为自己打工啊,做SOHU一族也瞒好的。我现在的小说已经不愁出版,我已经出版了五本书,两本文集《古今格言的另类解说》、《为了忘却了纪念》,三部长篇小说《爱在忧伤的日子》、《爱在忧伤的日子终结版》、《江湖泪》,还有一本《年轻本色》正在出版。摸爬滚打了四年,我在出版界积累了丰富的资源,所以我的书不愁出版。我算了一笔账,假使我在单位上班,我的月薪平均起来也就是3000左右,而我花两个月的时间写一本书,保守估计也能拿到10000多,不仅钱多,工作也很自由。当然这有点阿Q,但不排除我会走这一条路。


但工作还是要找的,不工作只是不得已而为之,读了四年大学连个工作都找不到也说不过去,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别人着想啊。他们才不管你SOHU不SOHU呢,有个好工作才是好归宿。更主要的是我不想把自己逼得太紧,我想拥有更多的经历。年末的时候我联系了四家出版社,中国文联出版社、同心出版社、金城出版社、中央编译出版社,我把我出版过的书和发表过的文章以及一些证书一股脑儿寄给了他们。很快就有了消息,他们都说我的条件很好,至于是否录用叫我继续等消息。说真的我最怕等待了,尤其是未知的等待。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等待,而大四这一年我们做的做多的事情就是等待。相信每一个大四毕业生都有深刻的体会,当你把一份简历投递出去的时候,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了。等到了面试通知,还要等录取通知,等第一份工资……究竟还要等多久?谁也说不清楚。或许一天或许一年或许永远。人生就在等待的苦熬度过。幸好我已经习惯了等待,我很早就学会了等待了,我等待我第一篇文章的发表,等待我的第一部小说的出版,等待我第一份工作……习惯了就好,习惯了你就会超脱。不管怎么样,有盼头总比没有盼头好嘛。在等待的过程中不断听朕说我们系的某某通过关系已经和某家大出版社签约了,还解决户口呢。我听了不置可否的一笑,对于别人的生活我从来不说什么,人生来是不公平的,但人生是公平的。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呢?做好自己的事情也就问心无愧了。等到春节快要来临的时候我仍然没有等到这四家出版社的具体消息,倒是有一些其他的出版社打电话给我,像四川少儿出版社,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样得到我的联系方法的。虽然工作没有结果,春节我还是过得很愉快的,我说过我已经习惯了等待。

四月份的时候我终于有了第一份工作,中央编译出版社。其实在那一周里我一共参加了四个出版社的面试,当时我内心里倾向于去金城出版社,因为那里的待遇非常好。只是一周后最先给我答复的是中央编译出版社,于是我把其他的出版社全辞了,我说我已经找到工作了,谢谢他们的支持。我并不是一个很挑剔的人,只要工作适合我的发展,一旦我决定下来就绝不会有跳槽的想法,除非是外界所迫。我是一个懂得抓住机遇并懂得珍惜机遇的人,我还是一个善于坚持的人。在中央编译出版社一个月内发生了很多我无法预料的事情。我最先在第一编辑室,做本版书,后来又调到第六编辑室做外版书,没过多久社里又从贵州人民出版社调来一个新主任,由于这个主任下面没有人,于是社里研究决定又把我调剂了过去。在这一个月里我像一朵浮萍,随波逐流,不知道要飘向哪里。不过值得欣慰的是,每一次调动都比上一次要好,我最后的主任也就是现在的主任比其他两个都好。我很喜欢我现在的主任,既是良师又是益友,身为领导却平易近人,已经不惑,内心里仍然充盈着难得的激情与理想,这是我最为欣赏的一点。因为现实当中太多功成名就的中年人满脑子的世俗思想。我把这一切归结为缘分,缘分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因而是珍贵的。

我终于安定下来。在这动荡的一年里我终于开始按部就班的工作。我努力的工作为的是以后能过自己的生活,我希望以后能在大理买一套别墅,一半的时间纵情与山水,一半的时间用来写作,大理这座城市一直以来都是我的一个梦想。

我相信梦想,也相信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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