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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刘羽凡成为正式工后,被安排在作坊一角,靠近通往宿舍楼的外走道。这边六七台机器属于十四针型,生产一些复杂样式的布料,机器相对稳定,产量可观。
白班上一星期后,要转为夜班,转班是熬人的,其中的工人要坚持十八个小时。从寒夜到晨曦,再到日上三竿,直至盛阳渐弱。窗外霜露凝重,苍白了土地的肩膀,染白了梅花的眉梢,压白了屋顶的面庞。虽然也会休息同等时间,但这样长时间的工作量还是让工人们夜半时分,困乏的忙碌的手脚显得木讷。它们驱使着变得沉重的身躯巡逻在张牙舞爪的针线旁。眼中机器们集体呼哧呼哧地运转着,个别像是剧烈喘息的病人忍耐着炙热的疼痛感,呼喊着门外即将迎来的曙光夜色阑珊。
“好难度过啊,这漫长的十二个小时,其后还要坚持一上午,一直到下午两点。一次次刀子剌皮的精神折磨,让人在困与累双重夹击之间,身心疲惫。”
与对班工人交接后,半下午和晚间时分,刘羽凡感到脑袋一直昏昏沉沉,他感觉眼睛上压了铅块似的,繁忙的工作流程也是他坚持的某种动力,机器人般看着它们正常地运行。一张张彩色布料经过一系列工序,成品后包裹着世人诸般的人生和情态,对于它们的选择,也是一个个人之性格的外放,彩色的布匹渲染着彩色的人心。它们是需要仔仔细细检查的,拆废纱,一个个豆腐块似的叠放得方方正正,几套一捆,绑上有方格字体的纸牌,用笔记好尺寸和数量,都要写得十分详细。有的一个尺寸打十几套,捆绑成一摞摞。
刘羽凡已经不少时日没有看到叶小倩了。低沉的叹息和幽幽的思绪贯穿了他孤寂的胸膛,那呼之欲出的寻觅目光,全被窗外夜色一次次填满。他的班次与叶小倩错开了,以前是同班次,因为一些原因,两人错开了,与王勇不无关系。
两班倒制度,黑夜与白天只有交替难以融合,一星期一转。但自从刘羽凡被调到这个角落之后,倒也让他发现了一件使其十分惊喜的事,他似乎又有机会看到叶小倩。有几次他游荡的目光偏移到了中间房梁墙角处,叶小倩一半的身影,依靠在墙后的暗影,目光若隐若现地看向二车间,那是通往宿舍楼的另一条黑漆漆的靠近绣工房的转角。借着窗户余光刺退了小片夜色,他得以看清了她的倩影。
厂里宿舍楼巷口小道,胡同中间的窗户大一点,视野相对开阔。最角落放着桌子、木尺子等挂量衣服的器具。两边机器放得满,逼仄的空间,只有狭窄的走道,苟延残喘似的,供路人小心地经过。
刘羽凡揣测着她心中所想:“她在想什么呢?蝴蝶围着花蕊翩翩起舞,是因为花香,那她这个行为又是有什么深意?”
他行思坐想向自发问,疑惑不解,也在脑补着答案,“也许是一场仪式感,她想改变什么!”想到这,刘羽凡右手揉搓着额头,犹豫不决,他迁思回虑地想着接近叶小倩的思绪,瞻前思后有了新的思量,“她在这里独自生存,像一棵地头孤立的树,在一块地头前独自成熟,在这里她一次次产生困惑,在这里重生!我相信她的每一次在暗夜里望进车间夹杂忧思的目光,都是在接近她未来的某个答案!”
晚上在下班后,固定时间段,叶小倩在路过车间时都会驻足一时片刻,站立一角,观望车间内部的几分钟,她时而心事重重,时而笑容满面,在完成着一种特殊的仪式,有一些电影“冈仁波齐”里那些朝圣者心中向着信仰进发的影子,她的“信仰”在逐渐产生着。她的眼中像是盛满了思绪的浪花,她的额头像是秋末冬初步行街的街道上,一地铺陈开来的落叶,每一片都掺杂了一缕心绪,等大风来,漫天飞舞的叶之海。她模糊的面颊,眉角和鬓角偶尔皱巴着,惹得这边偷偷瞭望着她的刘羽凡不免阵阵担忧之情。
叶小倩张望着熙熙攘攘的车间,正完成接班后热火朝天的样子。她抬头轻轻地扫视,她低头静静地倾听,她双手握着窗栏时紧时松,似在抓住什么,也在放开什么。她手上的物体是坚硬的,手心却是温软的。用本有的热度去抵触窗栏本身的凉度,当然栏杆的温度是它看着天的脸色自然“调控”的。阳光下的暖色让人趋近,月光下的冷色让人疏离。暖的是它直立的熟麦色,冷的是它孤立的乌鸦色。
叶小倩额两边短发滑落在眼前,掩藏着一个女孩落寞的神情,柔光中她飘忽不定的眼神有着疲惫和哀伤,这就是她的选择,在不大的城市一角为难地挣扎着。
刘羽凡隔三差五见到的叶小倩,她的眼神有忐忑、有坦然、有坦荡。时而泛着光的笑脸温婉可人,时而平静如水,时而闷头陷入某种沉思。“这个表情中透露着深深驳杂神情的女孩,待她羽翼丰满时,一定会用最斑斓的羽翅高飞,她不应该被拘束在这里,这片小小的闷闷的天地,她可以的,振翅飞翔吧,飞往更广阔的天地。”
大大的窗户白净的玻璃镜面外,细密的罗列着生锈的铁网,让人生厌的爬藤式不规则形状,这张凌乱网格到底在束缚着怎样的(早已安定于此)人心。防偷盗,还是防着他们不知何时会剧烈浮动的心声。
“一扇扇大大的铁网,网住了室内目中古井无波的人们,网里的我,网外的她,也都只是暂时的一个角色。看到的也只是彼此网格中一洞洞视界,视线之间格子里重组的人形。那些难以挣脱被格式化的网状生命,只有视线和手指才能透过铁网触摸到外界的新鲜空气!那里是和内部一片油烟沸嚣的焦灼彼此相对的,却又彼此真实的映照。车间高挂的两方长铁片里裹着的电棒光芒下小飞虫,一只只扑腾着单薄的黑色纹路的小翅膀,一双小眼球里满是疑惑,肢爪钳子般镶嵌在了炙热的光明里。它的倒下与坠落,是一场空空无边界的,生命奇旅,直至归于温厚的地面。”
叶小倩皱起眉头,眼神空灵地泛着光,似有所往的方向。像飞蛾一样,一开始的错乱,最后找到光芒后,毫不犹豫地选择和远行。一低头总有哀愁一闪而过,当然这些都是刘羽凡躲在角落,叶小倩看不到的死角他悄然看到的,他观察了她好长一段时间了,那是属于叶小倩一个人的时间段,刘羽凡不想惊扰那个梦中人。他们就这样默契地诠释着网里网外的相似人生。
叶小倩倚靠在窗前,在她看来,这个车间一切都是吵闹的,她渴望的工作环境是雅致的办公场所,与现在的生活环境大相径庭,她想挣钱给家里减轻负担。她心想着:“父亲的腰病老犯,不能让他在工地上干重活了,把一切抗在我肩膀上,再苦再累不对家里透露分毫不让二老担心。”
她看着左手上包扎成小圆柱体厚实不少的中指,就在刚刚交接班慌忙之际,在给机器替换一只坏针时,她的手指不小心划到了锋利的一头,当场血流如柱。叶小倩本身是晕血的,强忍着不适默默给自己完成了包扎。打小不服输的性格,让她遇到任何事情都能一个人硬抗着撑过去,不肯麻烦他人,在她看来各人有各人的苦难,不必过分渲染困苦滋味让他人看到,她感觉那样的自己是在求取他人同情。
“如果我爱上了这种生活,那一定是我对人生失去了激情,就像麻婆豆腐失去了热辣的口感。暂时性接受了现有生活,并不会退却以往的热情,总会有一天,我会突破现有生活的桎梏,我想要改变,但是之前一定是要等待的。”叶小倩看向星空,眼神清明。她在心底一直想着、静待着,倒数着。接着她又转念想到,被命运扔在了这寄予生存的一角。“一切真的会有机会吗,人生的泥沼可真是粘稠,每一步都显得沉重难行,这些现实的泥沼不知被水浸泡了多少年月,才有了如此粘的姿态。一步一顿,现在的走法真的能走远吗,为何,为何总觉得自身有气无力,在等待着什么呢?”
一次晚间,她看到一只小斑鸠在一处墙角绕来绕去,总是纠缠着一根直楞楞的铁片不放,小斑鸠很好奇这个凸出的事物,却始终撼不动它,只得不停地观察……许久后,耐心耗尽了,厌倦了,飞走了。
这几台吞线吐布的铁疙瘩是通情达理的,当叶小倩在窗外时,它们如一只只温顺的羔羊,不给刘羽凡多添什么麻烦。其他人各自忙碌着手头的活,李伟在那头全神贯注地处理着机器问题,他目光如炬,有条不紊的手法让刘羽凡在心中暗暗称奇,他进步神速,挣钱的信念十分坚定,拿到工资后,更是干劲十足,干起活来很卖力。
“有压力才有动力,家里事太多,我需要不断提升能力!”这是李伟的口头禅,他也常常自语:“我的身上带着全家人的‘嘴巴’,我的努力,带着一家的心力,我啊,是不能歇下来的!”
刘羽凡不禁想到了自己什么时候也能营造出一个小家,那时候,想必他的生活会忽逢另一番际遇,和现在一个人闷葫芦般的光景大不一样。薛盘风卷残云地拆着废纱,凡过处,其下,本是七零八落的布料,整整齐齐陈列成一条笔直的线。那些布料如同他麾下士兵,个个整装待发,只待晨曦破晓后,它们在人的托举下进入绣工们手中,被她们一针针“刺痛”,而后迈向新的“体面”,从片面走向立体化。
刘羽凡总是休息一阵,忙活一阵,当他闭目养神时,任何一台机器停止了运作,它都会猛然清醒。仿佛被装着开水的铁壶烫到了手心,醒得很彻底。他的心中生成了一根线,和机器串联在了一起,生活的“线”,机器的动与静,哪怕睡着了,对于挡车工来说都是了然于心。只见李伟手脚麻利地处理问题,长久地锻炼和积累,让他可以云淡风轻的面对庞杂的工作量,让刘羽凡一开始惊奇了好一阵子。
“熟能生巧,这些机器呀,就像女人一样,是冷(停止)是热(运转),是常态(出正常布料)还是失态(出异样布料),你要找到自己的感觉,总结出方法。它们啊,就会慢慢看起来温顺得多了。”说着他还像模像样地眨巴了一下左眼,那古怪而又暧昧的眼神让刘羽凡大感怪异,倒是有几分道理,想到这,他再次看着手边的这些“女人们”,他心间莫名感到顺眼多了,思考着:“它们日夜生产着布料,我们应该尊重成果,因为它们的存在,我们才有了身上厚实的暖意,它们是伟大的,一生都在无私地奉献着。”
叶小倩还未知她的身影在一次次点亮着刘羽凡那消沉的漫夜中的诗意人生,就这样,一个悄然的关注,一个饶有所思的窗前习惯。一段时间后她的目光也留意到了几次那边的他,两人相视一笑,有了几次眼神交流后,他们彼此留意着的视线,夹杂的思绪被叶小倩看到了眼里,和她一样的,年轻向往着自由的心头的那缕光芒,默契而又保持距离地微笑,直到有一次。
刘羽凡握着需要尺量的刚产下来的新样式衣服的布料,径直走向那张木桌,而叶小倩就在不远处窗边,愣愣瞌瞌地望着胡同尽头处发呆。这张大木桌鲜有人来。他在桌边抬头看着不远处斜对角窗边的眼睛在夜里反射着窗口漏出的余光,很是明亮。
叶小倩的长发随意洒落于额前,纯白的单褂一丝褶皱都没有。她就那样双臂环抱,侧着身站于窗沿一边。估计她感觉到了一缕被打量着的视线,她朝桌边平移了些,心底的一些事,让她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缓慢的节奏。刘羽凡鼓起了勇气笑着向叶小倩招呼道:“晚上好啊,叶小倩。”
“晚上好呀,名字里有羽翼的羽的男孩,对叭,哈哈。”叶小倩笑起来脸部瘦削硬朗的线条会变得柔和饱满。有这样坚毅脸庞的姑娘人生不会乏善可陈,他放下手上布料,身体倾斜靠向桌面,手平放在上面,有点紧张地抖动着。但转过去的眼睛,他看向她,保持着神秘感地说:
“bingo,说对啦!怎么感觉咱们现在这样夜色朦胧隔着铁网缝隙间地对视和谈话,有种夜之奇谈之感呢,像不像隔着铁网探索着光明和黑暗中,那些心之“孔洞”未知的秘密,哈哈。”
叶小倩被刘羽凡这故弄玄虚的样子和语言逗笑了,抬起食指轻敲着太阳穴,每个女生都有独特的形体方式传达各种心情。男生也有独特表达,只在心中放下戒备时。
叶小倩忍俊不禁地调皮说:“呃,是吗,,哈哈,,不过倒是有点像秘密干坏事的说哦。”刘羽凡挠了挠头转动着眼珠,坦然爽朗的语气回荡在窗网小缝隙之间,小巷的大缝隙弥漫着互相逢新一面,于两人之间,无比轻盈着的两者心帘。
“不,我们在完成黑夜中最幽秘的对话。因为有了铁网,我们有了身体的距离,却拉近了心扉,破除“光与彩被困一角的心牢”,才能完成心灵的交谈,是吧?”刘羽凡老友般很随意地回复了一句。
两个人满怀着青春的炙热情怀,年轻人还是需要那么文艺的方式来打发着漫长夜色的,不然多黯然的步履,终将寸步难行。
“听你说话真有意思,有一种特殊的韵味,不过也的确是如你说的那样奇妙的感觉,其实路过并张望车间的习惯,就是在沉思自我价值观。时刻提醒着自己,不属于这里,你能理解吗?”叶小倩叹了口气看过去,语气有些沉重地说。
刘羽凡转了个身,屁股靠在了桌面一边,双手扣着桌沿,不紧不慢地说:“你能感觉到这种生活韵味,说明了也是有心人,一颗向未来在发热的心。我也是下学不久,能理解你的心情,迷惘和失措,不知喜欢的、该去的地方、令人愉悦的人与事。但我一直在尝试和行走,我喜欢写作,那就一直在坚持多思考、多书写,只是在前进,脚踩上去才知道前路是松软还是硬实,造就坑洼还是平整如初。”
叶小倩低着头,睁开眼睛时像掀开装满温水的锅盖满是水雾的眼角装满了思绪,她似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做什么,想去怎么走,只是眼睛直溜溜地盯着白净的鞋面发着呆,那神情像是在表达着配不上这双如此白净的鞋子似的,她语气平缓地说:“嗯,对的,我是高二缀学出来的,家境属实一般,也不太用心学习,就出来打工了。虽然有些家庭原因,但终究还是个失败者,不过既然决心踏出了第一步,去吃社会的“大蛋糕”。那就全心全意地为家人分担一份压力,把“小蛋糕”带给弟弟,供他们上学,家里总要有一个人站出来默默承担这些责任。出来后,需要直面自身的各种短板和缺点,保持清醒独立的生活方式。但是在各种形式的工厂都待了不少时间,却仍然是茫然的,难以名状。然后,现在来到浙江,到了这里,工作稳定下来,算是逐渐脱离了些许浮萍般的姿态,生活安定了许多。”
叶小倩转身背靠着窗低着头,眉毛皱成了一撮一撮的,眉间一颗小豆子微微隆起,像是要呼之欲出透过窗网的小小洞弹进去。那变化的挣扎表情,那一颗颗弹出来一次次又出现的小豆子们,它们如此地循环、蔓延不绝着。作坊内刘羽凡情绪也不免低落下来,叶小倩喃喃自语着,似是在找能共鸣年龄段的人,分担些许心事。“嗯,那我们很像哦,我也是高中毕业后,自己一个人来到这里打工靠自己生存。”刘羽凡低着头,手动了起来,量了量衣服尺寸,还算合格。他只是为了过去和叶小倩说个话,他能感觉到她心底那份心之深底里的孤独,那种挣扎在人生漩涡里郁郁不得志的眼神,年华啊难以诉晰。
“一样啊,经历着青春的彷徨,暂时性的迷路,属于和我们一样的很多人,真正长久的,会出现的,一直走在路上,喜闻乐见的,点点滴滴,都算其中之一,要尝试拥有善于发现生活有趣面的目光。”
叶小倩很快恢复了平静,换上满是欢快之情的一张秀丽容颜,她问:“哦,也留意过你好几次,你好像很喜欢一个人啊,不喜欢交朋友去接触外人嘛?总是坐在那里默默拆片,不会感到乏味和烦躁吗?”叶小倩斜着头,透过散乱的发丝,他看到她的眼神突然变得明亮起来,像灯泡的光线穿透了大量黑线的面积,直刺向刘羽凡。
两人之间的留意是相互的,刘羽凡在观察叶小倩,她也在观察他,两个年龄和生活轨迹相仿的年轻人,像是驾驶着汽车,从慢车道(校园)到高速路(社会)。他们在川流不息的人世间,寻一处停“车”之地。
刘羽凡不禁想到:“默默拆片时,一直在留意窗口你的一举一动啊,也就不再那么形单影只,那是你与我之间无声的羁绊。窗口的姑娘你像阳光下最灿烂的向日葵,投去的目光能带给迷途的人,心灵上温柔的引线,萤石般的你在他人心底发着光。”
“还行吧,习以为常,喜欢一个人安静思考,偶尔书写文章,其实当你心如密林般饱含青色枝叶,入目处满是勃勃生机,你也就不会感觉那么苦涩了,因为那时你拥有了自身足以深度去探知的世界,高山绿林都在脚尖,要看你何时踏出那一步。”
刘羽凡轻轻叠好手心彩色的针织布,抬头看了叶小倩一眼,看着面对他人始终保持着温婉举止善良知性的女孩,他眼底藏不住的柔情浮现着,叶小倩那面对人与事善解人意的情怀感染着与其相遇的每个人。
“嗯,不太懂,我想,你一定是一个很有理想的男孩。”叶小倩眼神笃定地说。
“对的,我的理想是成为作家,梦想是写出可以改变世界的新思想,哈哈,是不是有点狂妄了。”说着刘羽凡抬头看向了叶小倩身后的天空,她也一样,转身背靠着墙壁,一起望向了群星璀璨的夜空。
刘羽凡看着似在眼前流淌着的美丽星河,感慨道:“今晚的天空很美啊,像透过蜻蜓扑腾的羽翅,若隐若现的天际线,把视线拉往极尽的远方,那里一定是光怪陆离的色彩斑斓的世间,粲然的光线缭绕着雅致的月光,互相交融之间似涓涓细流轻轻拍打着云边,令人沉迷心生向往之意。”
“鸟儿总有一天会挣脱那束缚的“圆的”或“方的”笼子,奔向不远处河塘边沿的林地,会有那么一天,你说对吧。”
叶小倩低沉的语气里有伤感,却也坚定的心声。明亮不久的眼神似乎不安于什么,再次有些黯然下来。她左手轻放在陷入低沉情绪中起伏的胸口,接着说:“有时候真羡慕你这样有理想的青年,大鹏终有展翅高飞的一天,有方向去追逐。而我知道天空很广袤,但像一株不知名小花,苦于实在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去奔向它。它似乎离你越来越近,于我像是不知归途的蒲公英越来越远。总是够不着。”
“那是因为啊,你还没找到勇敢的翅膀去助力你人生的脚步,现在的你,两条腿上负重了沙袋,装的沙太沉,抬起的腿太重,人生路走得就很慢,很沉重。但要相信,尽管前面会是暴风骤雨,但在那些风雨中会磨砺出更加坚硬的羽翼和坚定的航向。因为远方中,就像有黑圆的西瓜籽在萌芽,会悄然地爬出泥壤,而后长长的瓜秧子,深黄色花蕊挤出了浅黄花瓣儿的环抱而大大地绽放,只要耐心地觅和验,去走好脚下路,会有那么一天的。”
刘羽凡望向那摇摆地倩影,此刻,叶小倩如她名字一样,像一缕叶瘦削而单薄,在微风中起起落落,他关切地提醒着说“小倩,天气开始凉了,晚上要多穿点衣服。”
叶小倩点点头。“也许吧,会有那么一天的。我要像爬蚱那样能蜕下泥巴巴皱挤挤的外壳,化为可以轻盈的高飞到枝头的秋蝉,一声声倾诉对夏的热烈的“爱”。褂子也不算太薄,还没感觉到冷意。哦,对了,你刚进来没多久,一切还适应吧。”
“还行,以前干过一段时间,机器上手也快,没关系的。”刘羽凡自信满满地说。
“那就行,好好努力,这边的机器还是挺好管理的,自己刚来的时候也是在这一块,所以十分熟悉,很有感情,晚上没事路过时就会下意识想驻足看上一会儿。”
叶小倩以往观察二车间的目光,一直有缅怀神态,像是雏鹰看着“母亲”的背影,把自身推向身后的“高崖”,一步步推着自己往人生更高处“飞翔”。刘羽凡明白了,看着她渐渐舒缓松散下来的情绪,两人的话题感上来了不少,便接着话说:
“哦,那你现在在一车间,那里的机器应该很复杂吧。”“整体上还不错,那里的衣服比较精细化,产量不高,一套衣服的生产时间也比较长,一个中等数量的订单量也可以打很长一段时间,尤其在机器稳定了,也算比较容易看管,就怕出个细小问题,有时候一些问题的出现真的极其隐蔽,很难留意,又很难处理。”
叶小倩时快时慢的语气里叹息着这份既轻松也繁重的工作量。“只要机器不太捉弄人,一切还过得去。”刘羽凡深深认同!
“那工资一定很高喽,毕竟技术含量那么高,放眼一看,基本上都是老员工在看管着。”刘羽凡追问道。
小倩苦笑着说:“还行,提成高点。”
“嗯,那就好,也算一番番勤勤恳恳地付出,有了等量的收获啊。”
“差不多吧,有点晚啦,先不说了哈,回去洗刷一下该休息了,有点疲惫。”叶小倩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然后,转身告别。“谢谢你哈,陪着我聊了那么长时间,那么多话,很有意义,谢谢!也算是熟识了,以后都没事了可以找个时间好好聊聊,谈谈心,挺好的。”
刘羽凡点点头,语气很温柔地说:“没事,一样的,也感觉十分愉快,也得谢谢你,带给我内心层面很多东西,很有意义。赶紧回去吧,外面挺冷的,聊得很是舒心,没事时,都可以过来聊天,我会一直都在的,去吧,回去早点休息啊。”
“好,拜拜。”
“拜拜。”
刘羽凡以最灿烂地笑容目送着叶小倩的背影慢慢没入楼道之间最漆黑处,一点点地彻底消散不见,望着叶小倩消失的方向,刘羽凡的眼睛又变得古井无波,他驻足窗前良久,缓缓抬头静静地遥望了一会晴朗的夜空,璀璨的星河在涌动不休,他的心底却不由得一阵一阵地空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