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熊逸讲《庄子》,挺有意思,反正熊逸的风格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他把庄子哲学涵盖为人生输家的港湾,虽然看起来对经典欠那么一点尊重,但也不失诙谐幽默而富有哲理。
庄子是“寓言”这个词汇的创造者,也是寓言文体的最先实践者。确实,小故事喻出大道理,这种微言大义一贯是庄子的风格,不管故事真与假,概念还是清晰的——人生处世要淡然。
庄子的淡然是绝版的境界,某种程度让世俗的我们看起来匪夷所思,不仅反传统,也反人性,看下面这则故事。
魏国有一个人,叫东门吴,特别爱自己的儿子,有一天儿子死了,他却一点都不伤心,相国大人很不理解,非要跑去问个究竟,东门吴于是做了一凡解释,虽然不合情,却非常合理,他是这么说的:“以前我没儿子的时候,并不觉的伤心,现在儿子死了,就等于我回到了当年没有儿子的状态,那时我没有伤心,所以我现在为什么要伤心呢?”
我们不知道东门吴是不是真的这样不可理喻,也许这个东门吴就压根没有存在过,反正庄子的故事都是天马行空,任我思绪,大多数都如鲲化为鹏,想象力惊人,那个数千里的大鹏,会当水击三千里,扶摇直上九重天。
虽然是故事,却也反应出庄子的人生境界,庄子就是以这样的心态看待生死的,当他心爱的妻子因病去世后,他左手拿着瓦盆,右手拿着木棍敲着,边敲边唱,惠子不解。庄子解释到,人都是有生死的,如同四季交替一样,既然生之自然而又回归自然,那么我有什么可伤心的呢?
这种道理很违人之常情,但细思还真是那个道理。人生实际非常简单,我们之所以常常在情绪中不能自持,大多数情况下是我们自己不放过自己。
所以讲格局,把生死看淡的格局——喜怒哀乐不入于胸次,但常常是知易行难。
我有一个同事,约大我4-5岁,他离开我们已经有六七年了。平时看起来是相当的健康,只是生活没有节制,当然,他这种无节制的牺牲并不是为了事业,透支身体只是为了他永不满足的放纵。
查出他患有癌症是一次偶然机会,作为司机,在陪领导去省城开会的间隙因为不舒服就做了一次局部检查,就是这次CT扫描,很清晰地照出了他患有肝癌。拿到检查结果时,他一下子被击垮了,虽然去医院的过程还十分精神,数百公里的路都是他一路驾车去的,而检查结果出来后,马上成为了一个货真价实的病人,从此躺倒在了病床上再也没有起来,从当天入院到离开我们,仅仅两个月。又一次用他的生命证明了人的情绪可导致精神和身体的彻底崩溃。
癌症病人只有1/3是真正没救病死的,而另1/3是被吓死的。
人患绝症,是否可以重生?好像这也不乏先例,但这都需要较强内心的自我组织能力,这是一种理智与下意识的较量,大部分人的理性是驯服不了人性的。
伊丽莎白·库伯勒·罗斯真实地分析了人们面对死亡时的五个阶段心理反应,第一个阶段拒绝,自欺欺人幻想被误诊;第二个阶段愤怒,认为全天下人都负了他;第三个阶段讨价还价,希望冥冥之中有神秘力量,通过自己与他的交易能放过自己,第四个阶段抑郁,巨大的失落,把自己封闭起来,第五个阶段接受,承认这个事实。
面对即将失去的世界,我想没有几个人能坦然到庄子的境界。现实中有很多人,面对病痛和灾祸,一直都处在前四个阶段,不是逃避,就是怨天尤人,然后在始终无法摆脱的负面情绪中消耗尽了生命。
而发生自我疗愈的,都是这五个阶段完成后,及时遏制了负面的情绪对自己的侵袭。
面对疾病,正能量是最有效的药,病痛最喜欢的就是担心、悲哀和沮丧。病痛最怕的就是平和、自信,以及对它视若无睹。
视若无睹是不是就是庄子的如如不动之心?我没法问寻庄子那个寥若星辰的神仙世界。而面对疾病的平和与自信却真有李开复这样的精英存在。
李开复我们并不陌生,提到他,我们很快会想到他头顶那许多眩丽的头衔,在26岁时,他的博士论文就在《纽约时报》半版报道,后被卡内基.梅隆大学破格授予教职,在全球最知名科技公司苹果、微软和谷歌等企业任过高层领导,曾获《时代杂志》年度百大风云人物,2009年创办了创新工场,成为了中国年轻人最乐意追随的“青年导师”。
如果生命不和李开复开玩笑,可能李开复永远是一个强人形象——最大化影响力和世界因他而不同。
但生命给李开复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事业一帆风顺的他万万没想到他会罹患淋巴癌,刚得病的他绝没有庄子的超然境界,也如常人一般烦躁不安、忧惧愤怒,一直用身体赌事业的他,此刻才明白,原来丢掉健康,就连做一个简简单单的活着都成了一种奢望。
经过生与死的考验,李开复放下了身段,回到自己的潜意识与自己的本我对话,正如他的作品《向死而生》封面上的那句话:当一场大病把你推向了生命的尽头,一次次地质问,褪去这些虚名与成就,你的人生还剩些什么。
这是最好的一次死亡冥想,至此,李开复豁然开朗,对生命的意义有了更多的认识,反而在珍惜生命的最后时刻,找回了过去许多因工作太忙而忽略了的生活乐趣,重温了朋友、亲人与社会共同关注的生命中的爱,也有缘重新拥抱了整个世界。
熊逸说,庄子是输家的心灵港湾,但相对生命本质,赢家也需从庄子的哲学中去悟透生命真谛。
在珍贵的生命旅途中,我们如果用透支身体狂妄地改变世界,必将遭到最自然生命规律的惩罚。
面对世界的诸多不确定,我们的生命十分渺小,用李开复的话来说,就是要拥有健康的身体,活在当下,尽力做好自己,不必想着改变世界,尽已所能,给自己创造一些终身难忘的记忆点,也许这才是世俗的成功外更大的价值存在。
你若盛开,蝴蝶自来,一切反求诸已,这也许可定义为李开复这样的当代强者与上古老庄精神内核的结合——从挫折和有可能逝去的生命里,唤醒庄严、淡然和随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