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

是我，看着他的眼睛，第一次这样直面自己的心意，鼓起勇气着，向他告白。他盯着我，一瞬不瞬。他对我说，“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不好意思。”我听不见他的声音，只有眼神是赤裸裸的真挚。他说什么我都会相信。背景是我的房间。温馨的小房间，蒙上一层怀旧的港风滤镜，有些暗，而空气也因此更加亲密。他半躺半坐在我的床上，在安安静静地看书。我站在床边，望着他美好的侧面。沉静的垂下的眼，花儿般自然绽开的嘴唇，瓷娃娃般白皙的皮肤，和柔和的面部线条。这个画面像巨大的黑洞要把我吞噬。我屏住呼吸，不受控制地向他靠近。一寸又一寸。心情很平静，掩藏着不易察觉的悸动。他神色微动，似乎等着我慢慢地，慢慢地吻上去。一个迟到了太久、太久的吻。轻轻落在他的脸颊。世界静止。

我在虚幻的梦里感受到了真实的幸福。我甚至带了一丝清醒演这场梦，现实里我总强迫自己推拒得太过火。那天我好像在梦里实现了有着自己私心的梦。身处梦境时，我竟害怕这只是梦。不知道是不是它太真实了，我在抓住端倪看穿前就放弃了所有抵抗。我不去掐自己，不去找开水。我只想时时刻刻看到他，整个世界都是他，别的什么都不要想。双目对视，连心跳都真实得可怕。然后我就被甜蜜和温柔包覆了。我告诉自己勇敢是好的，我又见到了多年前那双黑色的眼睛。我发现，原来这么简单么。而当我安心地沉溺下来享受欣喜，还幻想着未来如何如何时，我醒了。醒来才发现一切都是假的。或许我可以奢求平行时空的存在。我是假的，可你们是真的。

二则。

早晨九点，紧闭的窗户外仍能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我睁不开眼，继续睡去。于是我又开始做梦。

我和你行走在湖中，湖水不清也不浊，不深也不浅。我们隔得好远，可是心情却雀跃舒适，像初秋起风的上午。相视易笑的朋友，相处适意的亲人。天色有些变化，似有若无的毛毛细雨，比不上湖水浸润漫身的潮湿。可是湖水中分明出现了一个又一个漩涡。你要小心别跌进去。我也努力地避开身边的漩涡。一些担心，丝丝害怕，奇怪的是还有新鲜的甜蜜和小心翼翼的兴奋。我们在度一样的风险啊，我们在做一样的事呀。我好喜欢你，我觉得我要为你做什么。行进的公车上，坏蛋抓起手中的棍棒要狠狠打向你。你保护过我，现在我要保护你。我冲上前想替你挡下这一棒，你借着巧劲儿带我躲开。可你被恶棍赶下了车。我想陪你。可我行李还没拿，不知道钥匙在刚刚的混乱中有没有弄丢。迟疑一会儿，车发动了。要来不及了。车门还没关。钥匙不钥匙的我也不管了，只想去找你，只想跟你在一起。你在哪，我就要在哪，我怕你孤单。车速并不快，不会受什么伤的。我跳下了车。没有预想中的疼痛。闭上眼一阵天旋地转。睁眼就看到你奔我而来的身影，和黑夜也掩埋不了的笑意。在眼角，在嘴边。看得我心软。原来你一直追着车跑，你来接滚倒在地狼狈的我。你知道我会来到你身旁吧。还不知道能去哪儿，靠在一起却很安心。车水马龙，万家灯火，繁荣辉煌的街道上，两个孤零零的黑影凑在一起，笑容却比灯火更生动明艳。幸福感像糖水一样从心底汩汩地涌出来。这么晚了住哪里好呢？你带着我去了男生的学生公寓，才发现已经住满了人。懊恼地离开，却在二楼发现一对交缠的人影。潮红的情欲忽然被大胆地勾画在你我眼前。我不是不懂，可还是羞红了脸。你捂着我的眼睛，憋着笑搂着我离开。实在没地方住了呀，挂着戏谑的笑，你调皮地提议，就睡一楼这个沙发吧。我瞪大眼睛表示反对，这怎么行，这可是公共场所。我不甘心地重新翻开背包，找到了原以为丢失的宿舍钥匙。我们有地方可去了呀。我要带着你去。

我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可我已经越来越清醒，梦不下去了。不情愿地醒来，手机屏幕显示11:13。我好像早就知道这是梦了。因为我没有关闹铃。一次次醒来，一次次听着雨声重入梦境。一次次，越来越清醒地知道这是梦境。我刻意留在梦里，像一个在意着连续剧后续发展的热血观众。我是观众，也是导演，我想看到另一个自己的故事。可我还是敌不过现实。难得这段日子在家。让人害怕的是入睡过深的夜。往往承接着头晕目眩的白日。那些不切实际的梦，和现实交错呈现着。窗外的檐壁草木已略显老旧光景，而我下雨的心情却还是一如往昔。醒时入梦，梦渐转醒。英雄在电影里为爱奋不顾身，导演在杀青后徒留怅然若失。我知道某刻世界定然醒来，才会在梦中那样留恋梦境。

毫无理性，毫无逻辑，泡沫般的幸福，这就是梦啊。